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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加文舉目四望,無比迫切地希望現在趕緊過來一個觀眾,他流氓本性無處施展,實在寂寞難當。

  果然不出所望,一個身材微胖髮際線頗高滿面笑容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舉著手裡的啤酒杯和葉加文打招呼:「Kevin,你深藏不露啊,我在公司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你……」他看一眼何田:「有這麼個興趣。」

  這人姓劉,英文名Peter,是主管渠道銷售的資深副總,職級上比葉加文高一點,工作上的聯繫千絲萬縷。

  葉加文跟他碰杯:「我才來總部多久啊,Peter您工作忙,自然注意不到我這點私事。」

  何田敏銳地注意到,那些暗地裡對葉加文投來複雜目光的人當中,就有這個Peter的一份。

  Peter笑得意味深長,悠然道:「我一向消息不靈通,別說你,咱們大老闆的事我都一點沒耳聞,不像你們年輕人,總是能緊跟時代潮流的。」

  葉加文維持著笑容沒說話,這意思是他處心積慮打探到大老闆的私生活,拿著自己的性向去博好感聯絡感情嘍?

  Peter可能也是多喝了幾杯酒,臉色紅潤,興致很高,說著說著就忘了顧忌,還以為自己在開有趣的玩笑:「……也是巧了哈,你們年輕人現在觀念都開放的很,英國偏偏又是個什麼腐國,前一陣子還聽我女兒講要燒死異性戀,唉,我可真是怕了……說不定再過許多年,正常的異性戀反而成了異端,真要被燒死了,還好我活不到那時候,哈哈哈……」

  不等葉加文說話,何田先聽不下去了,明面上的話說一分,心裡肯定想了十分,這位嘴上玩笑著「正常」「異端」,心裡已經把同性戀燒死了千八百遍了吧。

  何田即使前不久才被個大男人睡了,但他並不承認自己就是同性戀,不承認是不承認,正義小天使是聽不得這些不平等的歪理邪說的,他憋著一口氣,親昵地用濕紙巾幫葉加文擦了擦沾了碳灰的手,看著Peter的眼睛說:「您是對同性戀有些不同意見?」

  Peter顯然沒料到這看著青澀綿軟的小孩子有這個膽子直接跟他叫板,十足震驚了一下,尷尬笑道:「我?我沒有啊,我只是開玩笑……」

  何田哦了一聲,天真爛漫地說:「異性戀會不會燒死不知道,人老了朽了先進棺材板是一定的。」

  葉加文差點噗嗤一聲笑出聲,再看姓劉的臉色,比放在火上烤過了還難看。

  葉加文故意氣他,拿著一串烤青椒餵給何田吃,還溫柔地說:「小心燙。」

  Peter輕咳一聲,打算走了,葉加文客氣地說:「Peter,需不需要我幫你烤點東西吃?我家這小朋友他吃不了這麼多。」

  作者有話要說: 我田實力護老公~

  謝謝 jú花寶寶 的地雷~

  祝大家新的一周開心順利!

  ☆、槲寄生

  何田確實吃不了那麼多,實際上那幾塊用來懟人的青椒他就象徵性地吃了一小口。葉加文皺著眉頭看他,見他把洋蔥、青椒還有稍肥一點的肉全都挑出來,整整齊齊地碼在盤子一邊。

  「小朋友,看不出來,你還這麼挑食?」葉加文給他換了個新碟子。

  何田聳聳肩,不置可否,現在沒有敵情,他不情願跟葉加文說那麼多話。

  葉加文也不勉強,把肉類,海鮮,蔬菜,豆製品都給何田拿一點,看著他挑挑揀揀,很精細地吃東西,心想這小孩在生活上一定是嬌生慣養大的,他掃一眼何田的手腕,見他還戴著那塊在酒吧惹是生非的手錶,歐米茄的碟飛系列,二三萬算不上頂級大牌,但一個學生戴確實綽綽有餘了。

  何田他家境一定很不錯,葉加文若有所思,而且應該是那種的家庭,要不然養不出有錢還不任性,落落大方沒一點驕奢yín逸的孩子來。

  這種家庭對同性戀會是什麼態度呢?

  「何田,你父母做什麼的?」葉加文隨口問。

  何田心說你查戶口啊,他想把那個牛排不熟的笑話再拉出來溜一遍,可看著葉加文一晚上忙前忙後生怕自己吃不飽,而且燒烤水平竟然還不錯,他有點於心不忍,便老實回答說:「我母親是中學英語老師,年年評教學骨幹的那種,我父親年輕時是高校老師教中文,後來做生意了,出版商,主要做教輔、童書。」

  葉加文心想果不其然。

  何田覺得按照社交禮儀,這時候自己也應該禮貌問一下對方的情況,便說:「那你呢?你家在哪裡?父母親都還好吧?」

  葉加文輕描淡寫地說:「我就是本地人,我父母都不在了。」

  不在了?何田一怔,忙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葉加文笑著打斷他:「不用對不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何田不自在地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也沒有兄弟姐妹?」

  「沒有。我一個人。」葉加文見何田吃的差不多了,一直在喝的果汁已經空了,他起身想要去幫他拿點喝的。何田自從上次在酒吧喝了酒被下藥出了事之後,就發誓再也不喝酒了。

  葉加文說「我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裡好像有些說不清的落寞,何田想,那麼神采飛揚的一個人也會覺得孤獨嗎?他伸手示意葉加文坐著,站起來問他:「你還想喝什麼?我去拿。我已經吃飽了,你不用管我了。」

  他去幫葉加文拿啤酒,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炭火逐漸熄滅,換上了水果零食,糙坪上有卡拉OK的設備,人們沉浸在美食、酒精、音樂營造出的輕鬆氛圍里,爭先恐後地上去一展歌喉。

  Smith先生確實是個悶騷的先生,他現在滿面紅光,一掃工作場合的嚴謹幹練,脫了外套搭在胳膊上,站在小舞台上握著麥克風,對眾星捧月般簇擁而來的下屬們說:「今天感謝Mi插el的精心準備,也感謝各位同仁來參加聚會,我司是世界日用消費品的領軍企業,一直以來的理念就是『為了每個人的幸福生活』,我們也一直倡導自己的員工快樂工作,幸福生活,享受來自家庭的溫暖,今天這個聚會的目的也正是如此。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在家人的愛中得到祝福,我送給你們,也送給我的愛人Aaron一首歌……」他動情地望著Aaron,眼神溫柔的像水一樣。

  下面的中國員工自然深受鼓舞,巴掌拍得震天響,有幾位女員工和太太們還半真半假地哭了。

  Smith唱了一首經典情歌《You are everything》,唱功一般,但貴在有真情實感。

  眾人在糙坪上轉圈跳舞,月色融融倒映在人工湖裡,湖水幽沉泛著波光,與夜色融為一體。

  何田看著金髮男孩兒Aaron,他站在舞台近前,抬頭跟著自己的愛人,一副陶醉又崇拜的神色,如果真有星星眼,何田覺得他那雙藍眼睛大概就是了。

  何田被那樣的眼神感染,竟有些羨慕,他呆呆站在花廊旁邊,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忽然,有人在他身後拉了一下他的手,何田回頭,見葉加文微笑著站在他身後。

  葉加文輕輕一推,就把何田抵在了花廊的石柱上,他的手臂越過何田的肩膀,手就放在他耳邊一寸的地方。

  「那個……你們老闆還挺有意思的。」何田呼吸略微急促,他沒話找話似地說,他想從葉加文胳膊下邊逃出去,葉加文看出了他的心思,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了他逃脫的可能。

  「你幹什麼?」何田拿不準他這是什麼意思,警惕地看著他,他對他心有餘悸。

  「你知道這是什麼植物嗎?」葉加文指了指何田頭上,稜角分明的臉上刻著溫存的笑意。

  何田抬頭,見一簇有小綠葉和淡黃色小花的植物在自己頭頂晃蕩,他搖了搖頭。

  「知道槲寄生嗎?」

  何田呼吸一滯,就算不了解西方文化,他也好歹看過《哈利波特》。

  他有些緊張地開口,背書一樣說:「槲寄生在西方象徵希望和豐饒,象徵愛情與結合,寓意多子多福……北歐神話里說,愛神弗麗嘉的兒子被火神洛基用槲寄生做成的飛鏢射死了,愛神悲傷的眼淚化解了槲寄生的邪惡,救活了自己的孩子,從此她承諾只要有人經過槲寄生下,就會給他一個吻……後來這個故事演變成了聖誕節的傳統……」

  沒等何田背完書,葉加文就低頭來吻他的唇,嘴唇將觸未觸的時候,何田猛地偏過頭去,傻乎乎地說:「你幹什麼?今天不是聖誕節。」

  葉加文那香甜的一個吻落在了何田臉頰上,他鍥而不捨再接再厲,伸手捏著何田的下巴把他的臉掰了回來,面帶春-色,眼含桃花,浪蕩地說:「今天你是我男朋友。」

  何田再也躲不開了,他只能拼命把頭抵在身後的石柱上,閉上了眼睛,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戰慄,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趕緊跑啊!一把推開這個討厭的人,有多遠跑多遠啊!

  但何田的身體一動都不能動,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他只感覺到葉加文蜻蜓點水似的在他唇上輕輕碰了一下,沒了。

  他迷茫地睜開眼睛,葉加文身上淡淡的啤酒的香氣還繞在鼻尖上,不遠處傳來Smith飽含深情的歌聲——

  You are everything and everything is you,

  Oh,baby,how can I forget when each face that I see

  Brings back memories of being with you……

  葉加文也輕輕哼著這首歌,身體隨著旋律左右搖擺,他拉起何田的手,把他往糙坪中央帶過去。

  Smith唱完了,音樂換成節奏明快的舞曲,孩子們尖聲歡笑,在他們身旁亂跑轉圈。葉加文的眼睛很漂亮,何田想,他正跟著葉加文在場地里胡亂動著胳膊腿兒,那雙眼睛很黑很深邃,像一條望不到頭的林蔭小道,到晚上樹影婆娑,月光只能透到地上一點點。這樣的眼睛很勾人,招桃花的命吧……

  「你笑什麼,何田?」葉加文問他。

  「我笑自己想像力太豐富了。」何田移開目光,輕聲說。

  家庭聚會圓滿結束,何田的一日男友工作也大功告成了。

  他們叫了代駕,先送何田回學校,到了門口何田要下車,葉加文把他拉住了。

  何田掙開他的手,前面還有個陌生的司機看著,他被抓了一下手,臉就紅了,現在已經不是在所有人都公認他們是情侶的湖邊別墅了,也沒有路過一下就可以隨便接吻的槲寄生,逢場作戲已經結束。

  葉加文神色不變,眼睛裡帶一點醉意,他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禮品盒,遞給何田:「今天謝謝你。我送你個小禮物。」

  「別客氣……我不需要……」何田沒有伸手接,他們非親非故,今天非年非節,這禮物算怎麼回事呢?

  「不貴重,你拿著。」葉加文不由分說,將禮品盒塞進了他手裡:「不收就是還在怪我。」

  經過這一系列事情,何田沒道理再怪葉加文,他只好接了,說了句謝謝,就拉開車門出去了。

  「何田,我們做個朋友,好嗎?」身後葉加文扒著車窗,言語懇切,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何田轉身,點了點頭,跟他揮手:「再見,葉加文。」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禮物是啥?n(*≧▽≦*)n

  ☆、適可而止?

  何田回到宿舍,樓門已經鎖了。他站在苗圃里去扒張德全的窗戶,宿管的窗子半開著,張德全正背對著窗,對著一台舊電腦玩蜘蛛紙牌。

  何田敲敲窗子,叫他:「張大大,幫我開開門。」

  張德全聽見敲窗聲時青筋暴起,正待怒吼,可一聽是何田的聲音,馬上就緩和了臉色,他轉回身來,挪動著胖胖的身軀到窗邊,托著下巴逗他:「上哪兒瘋去了?我發現你最近總是夜不歸宿啊,有什麼情況?不交代就別想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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