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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聆開始有些明白醫生之所以難以理解的原因,她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那麼,我……”她不敢去證實,牙齒碰撞著唇瓣瑟瑟發抖……
“安小姐,由輸卵管引起的不孕並不是不治之症,全國亦有許多治癒的例子,我們醫院……”
醫生開始口若懸河地展示他所在醫院對於不孕不育地治療優勢,然而,這一刻,安聆的眼眸卻已通紅,淚霧瞬間蒙蔽了她的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關上門後,她手中拎著的包包瞬間落地……
沿著厚重的門板,她贏弱的身子重重地滑落在地。
身子蜷縮成一團,她將首埋入膝中,纖細的雙臂緊緊地抱緊自己……
這一剎那,眼裡肆無忌憚、無法抑制地湧上眼眶,她開始失聲抽泣……
心,仿佛被人撕裂了在掏空,那種痛不似以往的鑽心疼痛,而是難以形容的生不如死……
她的腦子不斷重複的是醫生強調的“不孕”,是的,她再也不能擁有寶寶了……
自她失去了這輩子唯一擁有的寶寶後,她這輩子便註定不能再做母親……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對她這麼殘忍?為什麼季予漠能夠在得知這件事時無動於衷?
就算那不是他本來想要得孩子,就算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為什麼他可以如此冷然地幫她做了選擇?
季予漠……她好恨……
這是她一無所有以後,第一次如此強烈地痛恨一個人,而那種痛卻又帶著撕心裂肺的凌遲感,令她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到自己即將沒入死亡……
沒人知道,她曾經是那麼的在乎他,她將他當做她的“天”,她甚至幻想過寶寶健康成長的畫面……
即使在清楚他對她只存在利用之後,她依然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因為那是她的寶寶,無論如何,她都愛自己的孩子……
天知道,在失去孩子的那幾日,她的身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感受著疼痛,她在夢中無數次對寶寶訴說著對不起,她一直以為是上天安排他和寶寶母子無緣……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太沒用,她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她堅信,總有一天她的寶寶會再回來的……
可是,上天卻在那個時候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權利……
她的寶寶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意思的這一點時,安聆心底的痛楚奮涌至喉嚨,令她再也無法哭出聲,只能任由眼淚肆意下落……
良久,良久……
她拾起地上的手袋,眼神呆滯地站起身。
坐在床沿,她拿出手機和一個曾經反覆刪除卻發現早已錄在心底的手機號碼發去一條簡訊——我想見你!晚上十點,我在你我定情的那片海灘等你,一定要來,否則你會後悔!
發完簡訊,她拉開床頭柜上的一個抽屜……
手指顫抖地自一個精緻的盒子中取出一條手鍊,手鍊上有明顯銜接過的痕跡,曾經斷裂的過的亮墜手鍊再也不似從前的精緻華美,她輕輕將它戴在手腕……
夜晚,漸入秋季的天氣連帶海畔吹來的微風帶著些許寒意,她靜靜地屹立在海邊,唇瓣或許是被冷風拂隱隱呈現紫色。
海灘上早已杳無人煙,唯有她專注地看著蕩漾的海浪,眼眸晶亮而無神。
倏地,她身後的海灘上傳來一陣細微的腳踩細沙聲,她的身子微微一怔。
“我在想,究竟有什麼事能夠令我後悔?”一道沉冷傲然的男性聲響傳來,他挺拔蕭然的高大身影屹立在她身後。
幾乎在聽見她聲音的那一秒,她的鼻子便傳來難忍的酸楚……
她竭力抑制住眼眸的濕潤,隨即轉身。
她轉身的那一刻,季予漠便已經發現她今日的異常,黑暗幽深的眸子不由眯起。
今日的她身著一件單薄的白色綢緞飄逸長裙,她瀑布般的長髮不似前些日子的綰起,而是順直地披下,微風掠過她纖弱的身軀,黑髮與長裙迎風飛舞……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回到從前,她舉手投足都透露著她曾有過的高貴氣質,依舊楚楚動人……
她開始緩緩朝他走來,他的眼神猛然間有些恍惚。
驀地,他平靜地移至他面前,她純淨清漾的眸子一眨也一眨地凝望著他……
眼前的他,有著世人稱羨的俊逸臉龐,面無表情,卻有著世人難以忽略的王者氣息。
她清楚地記得有關他身體的每一個細節,曾經都是那麼的熟悉……
忽地,她毫無預警地擁上他,雙臂緊緊圈著他,閉起眸子,她將首靠在他的懷中……
他的身子瞬間一震,黑眸呈現一抹驚愕,整整數秒,當他抬手欲將她推開時,他突然聽見了由她傳來的不大不小的抽泣聲……
他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這一刻,她亦自他的懷中退出,她雙眸朦朧地望著他,眼淚猶如決堤的洪水肆流……
清澈的瞳眸染上水霧,她怔怔地望著他。
黑暗中,他炯亮深隧的黑眸微微撐開,一種絲絲心疼牽扯全身痛楚的感受湧上心頭,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指一顫……
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見到她流淚,他的心就異常煩躁,總有種種動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季予漠……”
倏地,她與他拉開距離,她緩緩地換了他一聲。
平日的冷漠與自製教他依舊面無表情。
望著他冷酷地面容數秒,她使力地咬了咬唇瓣,最後,她抬手堅定地拭去眼角與臉頰的淚痕,精緻動人的臉龐勉強扯出一抹苦澀的冷笑,“呵——”
他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然而此刻,他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維持著笑意,輕輕抬起手腕,手腕上十分合適的亮墜手鍊赫然進入季予漠的眼底。
她苦澀道,“我真的很傻……你送給我的手鍊,儘管已經被冰曦毀了,我依舊花了三天時間將亮墜一顆一顆地竄起來……沒人知道,我是一個多麼注重承諾的人,你曾經說過的話,我至今沒有忘卻一句……”說著這些話時,安聆的腦海卻是呈現著他毅然決然不顧醫生反對堅持拿掉孩子的畫面……
整個身體因為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楚瑟瑟發抖……
她暗啞地女音不禁輕顫,“其實,很早以前,早在我們的婚禮無法舉行時,我就已經不想再活在這個世上……但是,我覺得這樣的我很沒用,我覺得不公平,為什麼你可以活得比我好?你讓我失去了一切……”這一刻,她竭力抑制著正在眼眶打轉的淚水。“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總是在心底為你辯解,因為我始終以為你是那個能夠陪在我馬爾地夫散步的季予漠,你答應過我的,不離不棄……”
撇開首,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哽著聲繼續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了……”忽地,她在季予漠的面前,狠狠扯斷了手中的那條手鍊……
瞬間,一顆顆精緻的銀色亮墜散落在海灘上的細沙上……
她的心如那條手鍊被人狠狠撕開,破碎得再也無法癒合……
她靜靜地轉身。
方才的那個擁抱所給予她的溫暖與安全不再令她有任何緬懷,她一步一步地離開他遠去……
是的,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傻傻地去等待一個男人,詢問他,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她?
看著逐漸消失的白點,這一秒,輕風徐徐地掠過季予漠英俊的臉龐,從未有一刻,他竟然感覺連風都可以如此冰冷刺痛……
翌日,安聆搬出了公寓,她在m市偏遠、租金最便宜的四環地段租了一間六十坪的單身公寓。
她丟棄了所有的洋裝,包括昨夜那件著名設計師設計的白色綢面晚裝……
她將頭髮挽起成高高的馬尾,穿著簡單的牛仔褲與白色T恤,她彎著腰在整理她的新房。
終於,曾經被人租過的房間已經被她整理得煥然一新,她滿意地躺在床上,重重地舒了口氣,心境異常平靜。
拿起被她關了三天三夜的手機,他按下開機鍵。
屏幕上頓時顯示了數個未接電話與數條簡訊,而這所有的電話與簡訊都來自一人----小甜。
簡訊的內容大多是小甜詢問安聆的行蹤與擔憂,安聆隨即撥通小甜的號碼。
電話幾乎在接通的那一刻就被接起,“喂,安聆,你到底在哪裡?我好擔心,這幾日,你怎麼沒回‘安氏’?手機為什麼關機?”
耳畔傳來的是小甜鋪天蓋地的擔憂與疑問,安聆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小甜,我不會再回‘安氏’了……”
“什……什麼?”那一邊的小甜顯然不敢相信,眼眸虅大,“為什麼?‘安氏’對你來說不是最重要的嗎?”
“呵呵——”安聆痴痴地笑了聲,“從前是我……”是的,這輩子,她都搞錯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安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我們見個面好不?我很擔心你,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我說說好嗎?”小甜的內心無比著急。
“我在M市,你我見面的機會不少的……我很累,我想休息一會兒,我們有時間再聊。”說罷,合上手機,輕輕閉上眸子。
沒有想太多,拉起被子,她沉沉地進入夢鄉。
……
另一邊的小甜在聽見耳畔傳來的嘟嘟聲後,她呆滯的眼眸卻是 通紅濕潤的。
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機,小甜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座位上,獨自陷入思緒。
募地,小甜假裝如無其事地來到洗手間,反鎖上門後,她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在響了數秒接通,“什麼事?”裡頭傳來的是一道冷然的年輕女音。
“我請你放過安聆……她差點就死了,我求求你不要這麼對待她……”小甜掩著嘴,W身體靠在冰冷的牆上,強忍著哭泣。
“你擔心她,難道就不擔心你的男朋友?”女音話底透著一股邪肆。
小甜立即變得極度緊張,“不要,不要傷害TOY,我什麼都聽你的……”toy是她的未婚夫,她無法置他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