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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婆見到沈知非的時候說，我打出生起就沒見過像你這樣水靈的姑娘。
沈知非臉上帶著羞怯的笑，心裡卻想著那是你沒見過我珠圓玉潤的時候……
村子裡的人都很淳樸也熱情，見她綰著婦人髮髻便詢問她家男人，沈知非懷著孩子，現在還看不出來，但孩子總有要出生的一天，於是她也不隱瞞，只道自己的丈夫也入伍了，如今一個人無親無故。
村民聽說她還懷了孩子，隔三差五就有人給她送些吃食要她補身子。
沈知非很不好意思，想著要做些什麼來報答大家。
這天李大娘又燉了一隻老母雞給她送了滿滿一大碗，沈知非看著那堆得像個小山一樣的雞肉，心頭一熱：“大娘，你看我這……天天受你們照顧也不能回報你們什麼，有沒有什麼事是我能做的？”
李大娘上了年紀的臉一笑有著明顯的褶子：“你這說的什麼話，咱們這村里啊，現在人越來越少，剩下的總是要相互幫襯的……九爺家的孫子今年十四，剛上戰場人便沒了……”
說到這裡，李大娘有些感慨，又有些悲傷：“現在別說是孩子們，就是你們這些年輕些的姑娘，娘子，在咱們村兒都是寶，每每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才覺得咱們這村子還沒死！”
說到最後，李大娘紅了眼眶：“我兒子跟你年紀差不多大，這一入伍就是五年，若不是因為打仗，指不定現在都娶上老婆，我都抱上大胖孫子了呢！”
沈知非拉住李大娘有些枯槁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幸好，每隔幾個月還能收到他的信，我不認字，只認得我兒的名字，每回只要收到他的信，知道他還好好的，就放心了！”
沈知非有些驚訝：“那些信您都沒看過？”
“怎麼沒看過，咱們村里也只有幾個男人識字，後來都上了戰場了，這信我時常拿出來看，看不懂我也知道他在信里都說了什麼，無非都是些讓我放心的話……”
“您要是不介意，以後再有信來，我可以給您讀信！”沈知非道。
李大娘有些驚喜又狐疑地看著她：“沈娘子識字？”
沈知非點頭：“跟著先生念過幾年書。”
李大娘一聽激動不已當下便要回家去取信，要她念給她聽。
第一百二十四章女先生
沈知非怎麼也沒想到李大娘這一去竟是帶了幾乎所有的村民。每個人都拎著個小板凳，有的身上還帶著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地里回來的。
不過每個人臉上帶著笑容，喋喋不休地再跟旁邊的人討論什麼。
沈知非喝下最後一口雞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說實話，這陣仗看上去有點兒嚇人。
“沈娘子，聽說你識字，一會兒也幫我看看我兒子這信上寫的什麼！”一瘸一拐走在前面的楊大叔看見她便大聲喊道。
原來是來聽她讀信的。
沈知非忽然覺得自己肩負了一項聖神又高尚的任務。
大部分村民沒有信件需要她讀，但是聽聽別人孩子的信，就像是聽見自己孩子的消息一般。
李大娘的兒子五年一共給李大娘來了是十三封信，字寫得並不算好看工整，甚至還有錯別字，但是不得不說這個李家兒子的表達能力還是非常厲害的。
從剛進軍營里忐忑不安幹了很多惹人捧腹的蠢事，到第一次違反軍規被打了板子；從第一次上戰場時的惶恐害怕，到殺了第一個敵人後的激動驕傲……件件樁樁，讓人時而捧腹時而落淚。
沈知非的聲音自從那場大火之後就變得低沉沙啞，跟“動聽”兩個字壓根兒扯不上什麼關係，但是所有人都安靜地聽著，很認真，像是在欣賞天籟一般。
讀完了信，大家似意猶未盡，但村里出去的所有人寄回的信一共也不過十九封。
沈知非想或許是因為家裡的人沒辦法回信，也不識字，所以這些在軍營中的男人們時常一年半載也不會寄一封信回來。
“要不，以後我給大家代寫書信吧！”沈知非提議道。
村民們自然是萬分高興，這也正是他們心中的想法。
沈知非看著滴溜溜轉著大眼睛仰著頭看她的七八歲小姑娘，另一個想法冒出了頭。
“代寫書信反正是個清閒事兒，要是有哪家孩子想識字的，我也可以教一教。”沈知非說。
“真的嗎？”小姑娘眼裡滿是期待。
沈知非笑著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當然是真的。”
除了一些高門大戶，有錢有權能給自己的女兒請個專門的夫子以外，平常人家的女孩子甚至一輩子都沒有讀書認字的機會，甚至有些夫子認為收女學生是對自己的侮辱。
別說是這黃花村里沒有夫子了，就是有，這些小姑娘也是沒有機會的。
從這天開始沈知非便當上了黃花村裡的教書先生，大家也不再稱她做沈娘子，而是叫沈先生。
沈知非知道女孩兒發育的比男孩兒早，尤其是這個年齡段，小姑娘的學習能力甚至比男孩子更強。這個時代的夫子們是如何教書的她不知道，而這些村民們也沒想著要這些孩子將來去掙個什麼功名，只要能讀書識字已經是不錯的了。
沈知非教書沒有升學壓力，自然教的怡然自得，她用的是現代的教書方法，識字從拼音開始，生母、韻母、平舌、翹舌、聲調、偏旁部首……
不得不說現在的教書方法效率就是高，沒過多久，有的孩子已經能寫出許多字了。
去鎮上做工的村民時不時給他們帶回來一些劣質的筆墨紙硯，沈知非將就著，孩子們也將就著，這些東西自然不是上等好物，可大家都把他們當做寶貝一樣好好保管著。
除此之外，她也開始跟著大家學種菜園子，好歹不能再過飯來張口的生活了。
王婆婆看了她後院的那塊兒地，建議她種些青菜，平日裡方便自己吃，又不用太費心去打理。
楊大叔家的老母雞孵出了一窩小雞，長大些了便給她送了幾隻，沈知非辟出前院兒的三分之一，圍了一個柵欄，把小雞養在裡面。
沈知非教學生不收錢，大家便時不時給她送些吃食來，如此一來她在這裡竟然過的順風順水，不僅能管飽自己的肚子，偶爾還能補上一補。
有了沈知非的代寫書信，來自軍中的回信也漸漸多了起來。
書信來往越來越頻繁，村民們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明顯。
沈知非看著他們又看著坐得整整齊齊的小學子們，忍不住也彎了嘴角。
晚上把長大了一圈兒的小雞群趕到籠子裡，沈知非燒了水簡單地擦了擦身子，然後才躺上那窄窄的床。
床頭一截短短的蠟燭搖曳著微弱的朦朧光芒。
沈知非雙手交叉墊在腦後，她最近似乎胖了些，望著漆黑的床頂，她忽然想起了景煜。從來到這裡她便下意識地讓自己不要再想起那個男人，她也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