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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景煜不容置喙地又喊了一聲。
沈知非起身，手在身上蹭了蹭，才一步分作兩步地朝男人那兒挪過去。
“這……大家都看著呢，你好歹給我留點兒面子。”沈知非掃視一圈兒忙著搭營帳的將士們，小聲嘀咕道。
“坐下。”景煜指了指疊成正方形放在地上的披風道。
沈知非認出來了，這是他的披風，心下難免又有些暖融融的，這人啊生氣都這麼細心。
沈知非盤腿坐了下來，與男人面對面，清了清嗓子委委屈屈道：“那是權宜之計，如果讓西靖軍出了飛仙谷，很可能豫城的人一個都撤不出來了。雖然我行事確實不夠穩妥，但當時情況緊急幾千號人沒有一個能拿主意發號施令的，我……”
“誰問你這個了？”景煜不耐煩地打斷她，接下來又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沈知非閉了嘴想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男人一眼，這人還是一幅‘你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麼’的表情。
如果不是氣她擅自做主在飛仙谷伏擊，那是在氣什麼……
景煜見她手足無措，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抿嘴，無奈地閉了閉眼：“安排好伏擊一事交給郭奇便是，你為什麼不跟著傷患一起上山？還敢往刀尖兒下面鑽，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
“若不是你來得及時我連小命兒都沒了。”沈知非趕忙賣乖地把話接上。
“知道就好。”景煜哼道。
沈知非總算明白他在生什麼氣了，氣她將自己置於險境。
拉過男人的手，十指交纏，沈知非垂下目光看著一隻大手一隻小手交握在一起，而後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留下，如果你是我，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會離開嗎？”
景煜的手緊了緊，握的她的骨頭有點兒疼。
“郭奇跟這些將士們一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連個小官的頭銜都沒有，交給他不妥，況且伏擊一事是我提出來了。”沈知非道。
郭奇無官無職想要服眾調度這些人確實有些難度，她無論如何頂著的也是王妃的頭銜，皇室中人。留下來能發號施令不說，更能安定軍心。
她說得對，既然是她提出來的，總不能說這種送死的事情就交給你們，我先走了。
“下回不可這般莽撞。”景煜沉默良久方道了一句。
沈知非瞪眼：“還有下回？這一回就嚇得我夠嗆了。”
那遍地屍體，血染山石，刺鼻的腥味兒，以及那刀劍入肉的聲音她再也不想聽不想看了。
還有，今天她第一回殺人了。
想到這裡，沈知非突然覺得胃裡有什麼東西在往上翻湧。
“唔……”沈知非抽出被男人握住的手，捂住了嘴，但這種噁心的感覺並沒有停止，反而更加強烈，“唔……”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景煜起身扶住她，焦急地問道。
沈知非只顧得搖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算緩了過來，不行，她不能再去想這件事了。
“讓顧蟬給你把把脈吧！”景煜眸光一變，方才的著急瞬間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這麼一笑沈知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一把將人推開：“滾滾滾，想什麼呢？”
他從豫城走的那晚，他們滾完床單的第二天她的親戚就來看她了，怎麼可能懷孕。
景煜這次離開豫城其實是去接運糧草去了。
去往京城的奏報一直得不到回應，糧草一事迫在眉睫，情急之下他修書一封給了葉丞相。這一舉動除了是為籌集糧草，更是為了要探一探葉丞相的想法。
如果他肯幫忙，雖不能說明他就站在自己這邊，但至少葉丞相還是持著中立的態度。若是不肯出手相助，不用說，相府已為太子景瀟所用。
不過就葉丞相曾經推拒過景瀟的求婚以及葉疏桐此刻還在軍中這兩條，他就有把握葉丞相一定會伸出援手。
果不其然，回信很快便收到，葉丞相動用自己的關係在離瓊嶺山較近的幾座城裡籌集到了不少糧草，只是不能明目張胆派人送去前線，他只能親自接運。
畢竟這些糧草的來源也不能讓其他人知曉。
否則該落個結黨營私的罪名了。
他倒還好，總不能還連累好心助他的丞相府也背黑鍋。
第六十九章揣測聖意
在灰濛濛的天空又飄起雪花之前，所有的營帳總算全部搭好。
山上不比豫城，這邊疆一代固然酷寒，但到了這山上那就是另一個等級了。
沈知非縮在帳里抱著手爐：“我現在發現山下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啊！”
顧蟬一聽，笑了：“這山上才是人間仙境了，霧氣終日不散的。”
軍中沒了主帥，景煜便成了主心骨，送往京中的戰報猶如石沉大海，既沒等來援兵，也未等來糧草，也沒有得到指示，究竟是戰是和。
若不是葉丞相給籌集的糧草，這兩萬多人恐怕要活活餓死在這裡了。
趙墨池手指點著簡陋的桌子，皺眉良久道了一句：“現在不打，估計就沒機會再打了。這瓊嶺山怕是要易主了。”
景煜看著攤在桌上的地圖，他何嘗不知道趙墨池的意思。
若要戰他們得有援軍糧草方能一戰，可至今聖上未表態，這麼幹耗著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可是，若要議和，聖上為何不下旨明示呢？”王現不解道。
“或許……”沈知非開口，帳內幾人都看向她，這‘萬眾矚目’的讓她突然有點兒緊張，又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插話的，於是趕忙住口，“沒事兒沒事兒，你們說你們的，呵呵！”
“或許，父皇是主戰但遭遇了阻撓。”景煜接著她未說完的話道。
話音一落沈知非便吃驚地看他，那樣子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景煜回望她笑了笑：“你可是想說這個？”
沈知非怔愣地點點頭，這心有靈犀的，他們別是失散多年的龍鳳兄妹吧！
“哦？王妃為何會有此想法？”趙墨池問。
沈知非先是看了景煜一眼，才開口：“父皇戎馬一生，年少時開疆拓土之勢無人可擋，一位馬背上的帝王這樣的情況下主和的可能性很小。壽宴時文武百官大小賀禮皆是按照父皇喜好準備的，賀禮中玩賞之物甚少，多是寶駒戰馬、雕弓銀甲，這一點至少證明父皇如今雖老驥伏櫪，卻志在千里。再說，若是真要主和，聖旨該早就下來了。”
景煜嘴角含笑，點了點頭：“正是如此，而且現下黎國國勢可算是所有國家中最為強盛的，雖不如父皇壯年時，但依舊是跺一跺腳也要讓其他國家抖三抖的。這樣的情況下議和便是低頭，有了這一回難免會讓其他國家覺得咱們黎國式微了。”
江遠點頭，而後想到了什麼道：“前些日子京城裡的探子來報，宮中正在全國各地招攬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