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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一直未出聲的書生也開口了,“恭喜師兄。”

  師、師兄?!!范輕波猛地回頭,驚訝地看著一臉平靜的書生。

  南無藥眼中極快地滑過一抹異色,隨即恢復正常,挑眉笑道:“師兄?呵呵,難得師弟你會在人前認我這個師兄吶。倒真是許久未見了,師父他……?”

  書生微微垂目,斂下微漾眼波,道:“他依舊行蹤飄忽,只是偶有書信。”

  而范輕波終於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大喜道:“原來你們竟是師兄弟?!哎呀師兄!相請不如巧遇——”這句話真耳熟,不過算了,“何不到我們家坐坐,喝杯茶敘敘舊談談天說說師父壞話?”總之,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就對了!

  南無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家阿九囑咐過,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好來好去才有回頭客。我已經收了重金做這武林大會首席醫師,自然是不能說走就走的。”

  范輕波一下子泄了氣,肩膀耷拉了下來,伸手去舀茶,卻被阻止。

  書生握住她抓茶杯的手,抬頭一臉慎重地問南無藥:“師兄,有孕在身不宜飲茶,對吧?”

  南無藥搖搖晃晃,正忙著往自己酒壺裡加酒,一個不慎,酒灑了出來,香氣四溢。聽到書生問話,瞥了范輕波一眼,懶洋洋地答:“對。尤其弟妹她體質陰寒,更不能碰寒涼之物。”

  范輕波點點頭,鬆開茶杯,問,“那喝水可以吧?”

  “不行。”書生摸了摸水壺,搖頭,“水也是涼的。”

  范輕波臉皮一抽,人家說的寒涼指的是藥性不是溫?“那我口渴怎麼辦?”

  書生想了想,“那咱們回家好了。”

  “對啊,這審判陶金金與我等也不相干,不如回去。”

  就是就是,范輕波連連點頭,突然僵住——她沒出聲,這說話的是誰?猛的轉頭,嘴角開始抽搐,包租婆附身:“我們夫妻說話有你們什麼事啊,回去開你們的武林大會去!”

  一個兩個租客不知何時圍了過來,眼冒鸀光的,生怕人不知道他們的意圖。

  “我說——”

  “噓!”租客甲剛開口就被范輕波打斷了,“你看那個老道士在瞪你了!”

  看來那個老道士地位挺高的,這幾個租客聽她這麼說都閉了嘴。范輕波滿意地微笑,她看不見被造謠的那個老道士背對著她面容抽搐的樣子,心想左右走不了,索性就當看一場戲。

  只見堂中,隨著憤青一條條念出陶金金所犯之事,武林眾人群情憤慨,個個欲殺之而後快。反觀事主陶金金卻是聽得津津有味,時而皺眉像要反駁,時而茫然,時而得意,時而又恢復百無聊賴模樣,絲毫沒有人為刀俎她為魚肉的緊張感。范輕波忍不住要佩服她了。

  這淡定從容的氣度,完全是女主角的風範吶!怎麼看待會兒都該有個男主角來救她。

  “元祚三年四月,魅惑數名天門弟子自相殘殺,五月,染指神劍山莊神衣公子未遂,五月中旬,侵犯並毒害數位少年俠客,六月……”

  等等,這憤青念了這麼久,怎麼十條中有八條是她jian殺良家少俠的?

  范輕波心中暗嘖,這樣的女主角設定她自認閱書無數寫書無數也不敢輕易染指,別說這個時代讀者的接受能力了,光是這男主角的鴨梨就得有多大啊!

  “雖然說我的好奇心已經所剩無幾了,但身臨其境還是忍不住有些期待男主角的出現呢……”范輕波喃喃自語。

  “什麼男主角?”書生問。

  “陶金金啊,你不覺得會有個蓋世英雄駕著七彩祥雲來救她嗎?”

  眾人默默流汗,掌柜的,你小說看太多了。先帝三番四次想禁言情小說還是有道理的。

  “蓋世英雄麼……”

  書生有些漫不經心地轉著茶杯,突然抬眼望向上首。南無藥正抱著酒壺喝得不亦樂乎,揮落幾個半空的酒瓶也不在意,任酒水流了一地。

  堂中還在羅列著陶金金罄竹難書的罪名,這邊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這種小事也要開個會,你們中原人真麻煩。”一個外族模樣的漢子咕噥著,見吸引了范輕波的視線,嘿嘿一笑,摸著光頭道:“范掌柜知道的吧?俺是從關外來的,這中原的勞什子武林大會真和俺沒幹系,俺主要就是來找你男人的,你們中原話怎麼說來著,慕名而來,慕名而來!”

  “這位是?”選擇性失憶星人書生偏頭問。

  “關西刀客查朗。”范輕波記得他,唯一一個文化水平比范秉還低的。為此范秉還得瑟了好多天,走路都是臉朝天的,沒少摔跤。

  雖然她完全不明白比第一次來中原的老外會說中原話有什麼好得瑟的。

  “啊。”書生突然出聲,視線投向查朗,若有所思。

  查朗聞聲雙眼一瞪,“莫非銀書生也聽過在下?!”

  書生沉吟,“是在何處聽過……”

  查朗激動得滿臉橫肉直顫抖,大手往光腦門上一拍,啪啪作響,喜形於色大笑道:“沒想到我的大名鼎鼎已經傳遍中原了,連銀書生也對我久仰久仰啊!哈哈,哈哈!”

  這比范秉還出神入化的用詞……范輕波扶額,關西刀客你保重。

  果然書生眉頭微凝,輕抬右手招呼道:“查壯士你且坐下。”

  看他這副礀態,深知其為人的幾位租客都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唯有查朗這個不知中原江湖險惡的愣頭青還喜滋滋地坐下,滿心以為這銀書生要與他探討武學奧義,誰知他一開口便是:“這位壯士,大名鼎鼎不是這麼用的……”

  接下來便是從名詞的用法說到成語的用法,再說到謙語與敬語。

  “君子之禮表於言辭,要義唯二,自謙與敬人。所謂自謙……”

  查朗從一開始的呆滯到後面幾番想要插話而不得,想動手也不得,最後幾乎口吐白沫,抱著腦袋喊著“俺認輸了俺認輸了”跳出窗外,狀似癲狂,呼嘯而去,眾人嘆為觀止。

  書生起身,負手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眼露讚許之色,頷首道:“古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查壯士知錯而悲痛欲絕,果乃本心良善之人。”

  眾人默默翻白眼,人家是被你念經念得悲痛欲絕的好不好!

  “相公好棒,相公喝茶!”

  范輕波強忍笑意,給他遞茶,心裡真正想說的其實是:相公你二得好生曼妙!

  書生被這麼一夸,心中好不受用,原本清泉般的雙目閃亮起來,如投石入池,碎了滿池的星子。他接過茶,抿了一口,在自家娘子炙熱的視線中臉頰微燙,不好意思道:“教書育人本就是為夫的職責所在,沒什麼好值得誇讚的。”

  眾人繼續翻白眼,這貨已經夠二了范掌柜你就別火上澆油鼓勵他了好嗎!

  書生不覺場中氣氛有異,兀自飲茶,突地動作頓住,似乎想起什麼,眼神陡然變得凌厲。他啪地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這動靜大了點,堂中審判大會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甚至南無藥都放下了酒壺,望著神情凝重的書生,目光幽深莫測。

  垂在桌下的手輕輕一翻,掐指成訣。

  而眾人視線的焦點的中心,書生沉吟半晌,終於以拳擊掌,篤定道:“我記起在何處聽過那查壯士了!”他轉向一臉莫名望著自己的范輕波,“娘子,守恆說過,這個查壯士已經三天沒交房租了。”

  話音剛落,稀里嘩啦一陣,眾人吐血,不支倒下。

  范輕波差點被對面人噴的血濺到,嚇了一跳,被書生摟到懷裡,忍不住咋舌:“要不要這麼戲劇化啊?真的噴血?是自帶番茄醬吧?啊?”

  書生寬厚的大掌在她背上輕輕拍撫,漸漸安撫了語無倫次的她。而後她聽到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明明是一如往常溫吞平淡的語氣,卻能聽出毫不掩飾的怒氣。

  “唉,閣下嚇到在下的娘子了。”

  53七彩祥雲的男人

  雙耳所聞,是哀嚎遍野悲鳴不絕,觸目所及,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逍遙茶社在頃刻之間變成修羅場……

  誇張了,重來。

  范輕波甩掉腦中因職業習慣而冒出來的小說場景,看著滿地面色蒼白的武林人士,終於意識到,他們都是玩真的,不是被書生的言行雷倒,而是被暗算了。

  兇手自然不是她與書生,那麼最大的可能——

  “唉,閣下嚇到在下的娘子了。”

  循著書生的視線望去,南無藥仍是懶洋洋地斜坐著,只是臉上慵懶神情一掃,目光如魅,勾唇挑起笑意。那種笑,在范輕波的詞典里有個專用形容詞——魅惑狂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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