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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氣息很清新,眼前的景致也很熟悉,在嫁往京城之前,楚玥看過無數遍。

  這是鄧州楚家,她父母所居的東路正院。

  一得鄧州被取下的訊報,她便匆匆趕了過來,今天是第五天。

  空氣正瀰漫著苦澀的藥味,父親輕咳兩聲,楚玥腳下加快,將方才打開透氣的檻窗給掩上。

  “夫君,且慢些。”

  耳邊是母親趙氏輕聲囑咐,楚玥轉過身來,見父親被母親攙扶半坐起,接過藥碗,黑褐色的藥汁很難聞,他一仰首,將藥汁喝乾淨。

  趙氏接了藥碗,楚玥趕緊捧了溫水,給父親漱口。

  楚溫病了。

  楚源去世,楚雄也去世,任氏年紀也夠大了,驚聞噩耗,一口氣上不來,跟著去了。

  府里如今白皤素幔處處,幾處靈堂,在綿綿不盡的雨水中尤顯淒清。

  楚溫痛失慈愛父母,傷心悲慟,強撐著幾日,撐不住了,在靈堂暈厥,病勢洶洶。

  昏迷高熱,養了兩日,今天才見好些,只臉色仍灰青著,形容枯槁,唬得獾兒都不敢調皮了,十分安靜被乳母抱出去答謝賓客。

  楚溫一見好些,就要爬起去哭靈,趙氏楚玥死活不肯答應。二人軟硬兼施,就連性情柔順的趙氏這回也罕見堅持,最後楚玥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是祖父母有靈,也必是不願意見他這般毀傷身體的。

  楚溫痛哭一場,最終聽了妻女的勸,今日只去靈前上了香,哭靈待過兩日養好些再說。

  趙氏等會還得去前頭,她是兒媳宗婦,楚玥不好勸,只得囑咐多多歇息。

  楚溫喝了藥,被扶著躺回去,見妻女一臉擔憂,他輕聲說:“我無事。”

  聲音很虛,他伸出一隻手輕拍二人,手有些無力,楚玥忙握住。

  “您還有我們,您且好生休養,勿損了身體。”

  她心疼極了。

  “嗯,阿爹會的。”

  楚溫看女兒略有消瘦了的臉,輕聲說:“你趕緊回去,也好生歇歇,家裡的事有你阿娘和福伯打理,別擔心。”

  楚玥是出嫁女,再回娘家已是客,這祖父母去世,哭靈用不著她,她幫著忙前忙後好幾天,足夠了。

  寧軍剛攻陷鄧州,她公務也很忙,兩邊連軸轉,人眼看著憔悴了。

  “回去吧,每日過來敬香便是,你忙外頭的事去。”

  換了兒女,楚溫極心疼,捨不得辛苦受罪,和趙氏一疊聲催促。

  楚玥便應了。

  祖父母去世,她有一些傷感,但到底不多,畢竟她和祖父母感情不深。她更擔心的是父母小弟。

  如今父親病情穩定,府里的事也井井有條,她心裡鬆了許多,也不做多餘的面子功夫了。

  藥力發揮,楚溫睡下,給他掖好被子吩咐下仆好生照顧,趙氏和楚玥就出了正房。

  楚玥離開,趙氏去靈堂,去之前,她先送女兒。

  滴滴答答的雨,空氣濕漉漉的,倒春寒有些冷,趙氏牽著楚玥的手,母女沿廊道緩緩而行。

  她屏退下仆三丈,她有話和閨女說。

  “現在這般,也是好的。”

  趙氏幽幽地說。

  在趙氏看來,確實是好的。她對公婆真沒深刻感情,閨女一事後,徹底跌入谷底。現在公公死了,小叔子也死了,當年參與荀嬤嬤一事的兩個人都去了,這當然是好的。

  都說人死債消,是很有一定道理的,這兩個罪魁就像隔閡,現在死了,於女兒女婿小兩口的感情是大好事。

  不是趙氏心冷,她只是一個母親。

  “寧兒。”

  趙氏對楚玥說:“你和女婿好好過日子。”

  “我會的阿娘。”

  楚玥應了。

  提起他,有些牽掛。

  她知道傅縉去追楚姒去了。

  希望能順利追上,成功復仇把這個問題解決。

  ……

  雨點淅淅瀝瀝,登車出了楚家。車輪轆轆,雨聲漸漸小了些。

  楚玥惦記傅縉,不禁撩起車窗簾子,往南邊望去。

  入目被雨水澆透了民房屋脊,並不能望見什麼,眺望久久,待車駕抵達衙署所在的大街時,她回神。

  正要放下帘子,視線一轉,卻一定。

  只見衙署大門前,十數匹**的高頭大馬,一個高大的黑衣身影立在台階下,視線穿過蒙蒙雨霧,正向她望來。

  “夫君!”

  兩人視線透過迷濛細雨相對,馬車尚未停穩,楚玥提著裙擺跳了下車。

  他瘦了,也黑了,烏髮吸飽了雨水正沿著臉頰滴下,玄色武士服已濕了個透。

  楚玥視線落在他手上。

  傅縉手裡,正提著一個二尺紅漆大匣。

  楚玥大約猜到,裡頭是什麼。

  她握住他被雨水淋著冰冰涼的手,柔聲說:“咱們去祭奠母親可好?”

  ……

  進了屋,楚玥親自動手,將行裝里一個扁平的長木匣取出來,而後打開。

  裡頭一小塊朱紅長條木牌,上書“先妣傅門張氏之位”。

  這是傅縉生母張夫人的靈位。

  當時京城被攻破,傅縉身處城頭,顧不上太多,過後他命人喬裝回京城,把祖父和母親的靈位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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