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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錚鳴動了動嘴唇,可還沒來得及發出聲,他背後噗呲噗呲,接連發出無數輕響,猶如燈花輕爆。
和四的眼睛倏地睜大,仰起臉越過陸錚鳴肩頭看去。
陸錚鳴回首,只見原先掛滿花樹的燈籠突然接連起伏地爆成一簇簇雪亮的焰火,焰火燒盡後無數盞巴掌大小的天燈乘風而起,帶起流星般的光輝升向渺渺夜空,如萬千星子升空,點亮了這個漆黑無光的風雪之夜。
這一幕情景委實太過震撼,和四與陸錚鳴兩人站在火樹銀花之下皆是久久無人言語。
不遠處的定坤觀內,亦有兩人並肩站在宮觀的最高處俯視升起的汪洋燈海,一人轉頭,嘴角勾著得意洋洋的笑:「特意放給我看的?不容易啊,萬年鐵樹開花,居然還知道玩情趣了?」
一臉冷漠的納音將手中的天燈鬆開,注視著裊裊升空的它,聲音沒有起伏道:「想多了,不是給你的。」
另一人頓時眉頭一皺:「那你給誰的?」
納音的視線從天燈落向夜色下的蒼茫山河,許久才淡淡開口道:「超度無主亡魂的。」他頓了頓,挑眉看去,「你也想要?」
那人:「……」
天燈燃盡,宮觀外牌坊下的兩人也從這壯闊絢爛的一幕里漸行回過神,和四愣愣地望著天際渺茫的一點光輝,原先的滿腹憂愁似乎也隨著升起的天燈煙消雲散。
對嘛,車到山前必有路,真要是沒路,大不了砸條路出來就是了。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而已,至於讓他這麼如臨大敵,手足無措嗎?
別說還沒驗明正身,認祖歸宗,就算是先帝正兒八經的皇子又如何呢?
這皇城裡夭折的皇子皇女還少嗎?再多一個又何妨?
和四心道,老子背著個吃人的名頭背了這麼久,這回真吃一個,你們一群藩王孫子又能把我怎樣?哼!
畢竟他的主子是龍椅上最根正苗紅,出身正統的那一位。
和四心下稍安,轉頭警告陸錚鳴:「今晚的話聽過就忘了,可別……」
餘下的話被陸錚鳴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陸錚鳴站在一樹的濃香淡光中,瞳孔里的光比隨風搖曳的燈火還要明亮。
「和臻。」他輕聲喚道。
和四冷不防被人叫了大名,懵逼了片刻,對著陸錚鳴灼灼如烈陽的目光,艱難地「哎」了一聲。
他心想,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好像馬上要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
陸錚鳴定定地注視著他,忽然無比坦然和輕鬆地笑了一笑:「我和你說一件事,你不要慌張。」
和臻:臥槽!我現在慌得一批!要不然你還是別說了!
陸錚鳴壓根沒顧及他凌亂的心思,低頭抬手替他將衣襟整了一整:「這件事我想了許久,終於想通了。本來不打算這麼快說,總覺得時機未到,而現在的我也配不上你,但……」他低低笑了笑,「剛剛我突然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論早說,都已經註定了。」他壓著和四的衣襟,像是要壓住他無措亂跳的心臟,「我覬覦你美色很久了,,日日月月,不求成全但求無憾。」
和四:「……」
偷聽的趙精忠和李報國;「……」
趙精忠一臉震驚地看著不遠處的兩人,茫茫然地扣著根狗尾巴草:「不是,不都睡過了嗎?咋才告白啊?」
他一臉空白地看向李報國,李報國沒有理他而是嘆了口氣,將繡花針往頭皮上擦了一擦,別在了袖子上,自言自語道:「半途殺出個程咬金,這可如何是好?」
該怎麼和老廠公稟報此事呢,唉……
「你們偷聽點自覺點行不行!」和四暴怒的聲音炸開在十來步外,「聲音響亮得都快趕上咱東廠打鳴的那隻雞了!」
趙精忠和李報國:「……」
和臻吼完了兩個光明正大聽牆角的,突然不敢回頭去看陸錚鳴了,心裡頭已經不是慌亂而是大地震了。
完了完了,他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告白,還是個頭比他還高,胸肌比他還大的野男人告白,他乾爹會不會氣得提刀來砍死他啊?
畢竟他乾爹臨走前警告過他,玩弄別人肉/體可以,感情,不行。
當東廠提督的前提條件就得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都狼心狗肺了怎麼還去和姓陸的風花雪月,談情說愛啊???
和四糾結成了一團,要是他脖子夠長,這時候准得一頭扎地里不出來了。
陸錚鳴望著他別過去那張就差寫出一個「愁」字的臉,想笑可最終卻是無聲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說了不求你現在答應,只是今日聽見了國師的這幾句讖言,便忽然有種若不在今日說出口,唯恐以後世事無常,忽生波瀾,再無機會告訴你我的心意,以至於成了一生之憾。」
和四臉色驀地黑了下來,他倏地轉過臉,兩眼銳利得像藏了刺,氣得笑了起來:「我都不知道,原來喜歡我是件這麼難的事,都需要提前留好臨終遺言了。怎麼的,還真擔心督主我吃了你這個瘦精精的小錦衣衛不成?」
陸錚鳴默了一默,然後向和四露出一個鮮少出現在他臉上的溫存笑意:「你不愛聽,我便不說了,左右我們的日子還長。」
和四懶得搭理他,揣著一肚子的暗火逕自轉過身,往牌坊外走去了。
說來也奇,短短几十步的路,剛出了牌坊前一會功夫外頭就是大雪連綿,和層白慘慘的罩被似的將整個燕京照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