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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問題來了,一窮二白的和四從哪掏出這八百兩銀票去拍到姓陸的臉上……

  和四心裡頭哭得嗷嗷叫,一面淡定從容地撩起眼皮掃了一眼黑沉沉的窗戶,慢慢道:「雪還下著嗎?」

  陸錚鳴看也沒看,乾脆利落道:「正下著呢,鵝毛大雪。」

  門外李報國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字眼,瞟了一眼乾乾淨淨的天,嗯哼了一聲,低頭繼續繡花。

  他的牡丹已經繡完了,打算再繡只鳳凰,正好是一幅鳳穿牡丹。

  和四看著陸錚鳴睜眼說瞎話,嘴角抽了又抽,他嘆了口氣,擺出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罷了,這時候宮裡頭也該落鎖,你出不去了。」

  陸錚鳴眼睛陡然生光,幸虧和四這時候眼睛不好使,要是看見了陸錚鳴此時的眼神,八成早一腳把他踹下去,哪敢留人在床上。

  他現在滿心都在如何開口留人上,慢慢騰騰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憋:「咱家這兒也沒多的床鋪,你就……」

  將就將就上床和我困一覺吧,和四心裡七上八下,破書說得睏覺就是睏覺吧,不會有其他什麼男男不正當舉動吧……

  陸錚鳴聽他留人已是心頭一喜,立即順水推舟地接口道:「督主留我一宿已是大恩,下官不敢強求,打個地鋪就好。」

  和四:「……」

  你他娘的幹嘛和春兒一樣搶答啊!(╯‵□′)╯︵┻━┻

  陸錚鳴見他面色陰沉,一言不發,便當是默許了,他如今已漸漸摸到了和四的命脈,知道這人面薄開不起玩笑。便也不再多言,異常自來熟地從窗下貴妃榻上尋了一床薄褥子鋪到了和四床前幾尺外,又摸了幾本書壘了起來權當枕頭。

  他滿意地量度了一下地鋪與和四的距離,留宿便是成功登堂入室的第一步,收拾完後他將奏本搬到案上,熄了一半的燈火,僅留了臥房內的一盞小油燈,方轉身對和四道:「你忙了一日,早些休息吧。明日還有重頭戲等著在呢。」

  他口吻親昵,但沒讓心亂如麻的和四覺察出有何不妥,和四現在滿腦子都是「我是讓報國把他扛到床上來呢,還是自個兒下去和他擠一個被窩呢。」

  還沒糾結出個所以然來,陸錚鳴已泰然自若地睡在了地鋪上,冰冷的地面沒有讓他皺一皺眉,他仿佛已十分習慣這樣幕天席地的生活。

  大約是熄了燭火,和四的眼睛又不大行了,只能見著地上一個模糊而熟悉的輪廓,屋內燒著火盆但也難以抵抗窗縫門縫裡鑽進來的寒氣,最終他咬了咬牙霍然一掀被子,視死如歸一閉眼:「你上來睡吧。」

  在外頭繡花的李報國針一歪,錯了一個眼,他蹙眉對著那隻羽翼半開的鳳凰,轉頭目光幽靜地看了屋內一眼。

  陸錚鳴:「……」

  陸錚鳴吃驚之餘,並不敢妄動,他看不清紗帳里和四的神情,揣摩不透他現在的心思,便小心翼翼地想問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孰料他還沒開口,床上之人冷冷道:「廢話少說,不上就滾。」

  陸錚鳴是個身心正常的男人,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在此時此刻一定不會多說一句廢話,而是從善如流地聽從對象的話,脫了外衣滾上了床。

  和四在掀開被子的那瞬間,心情平靜到詭異,以至於在身邊突然多出具散發著涼氣的身體時甚至連絲緊張都沒有。他很淡然地用湯婆隔出了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連人都沒多看一眼就翻過身冷淡道:「睡覺,不許廢話。」

  陸錚鳴:「……」

  實際上這種情況下,兩個人都難以入眠,一個開始後知後覺的後悔,並在內心咆哮「我怎麼就主動讓他上床了上床了???」

  一個安靜如雞地雙手枕著腦袋,貌似在衝著紗帳頂發呆,過了一會陸錚鳴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死寂的屋裡:「與督主相識已久,平日只聽下面人提督督主地叫著,卻還不知督主的真姓大名,能容下官斗膽問一句嗎?」

  和四沒提防他突然開口,心頭狠狠一跳,但在聽清他問題後又慢慢落回原地,這人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躺一張床上就不能問點有情趣有氛圍的話題嗎?比方說他身高多少,月俸多少,愛好是男是女,將來想領養幾個孩子,老了是養貓還是養狗之類的嗎?

  和四暗暗翻了個白眼,沒有起伏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和四。」

  和四這個諢名陸錚鳴一早就知道了,但誰會把這個名字當真呢,他遲疑了下問:「真名?」

  和四不說話了,就在陸錚鳴以為他睡著了或者惱了時,他又突然淡淡地開口了:「和臻。」

  陸錚鳴對著帳頂一揚眉:「哪個臻?」

  和四又不說話了。

  陸錚鳴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不對,不是怒也不是嗔,而是一種說不出形容不來的黯然。

  良久,陸錚鳴肩頭突然被一根手指輕輕按住,他渾身一僵,一顆心猛地提到喉頭,簡直快要衝出了喉嚨。

  那根手指卻沒並沒有做出什麼引人遐思的舉動,而是一筆一划地在他胳膊上寫了一個字,筆畫很多,而和四的用力又很輕,險些沒讓陸錚鳴辨別出來。

  但等和四最後一筆落下時,陸錚鳴不禁輕聲念了出來:「的臻?」

  和四寫下最後一筆,立即用手指一通亂抹,像是要將這個看不見的字抹去,在聽到陸錚鳴聲音時忽然指尖一頓,過了片刻他淡聲道:「不,是饑饉荐臻的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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