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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卡單膝跪著,膝蓋和腿骨承受這冰地刺骨的堅硬,雙手無力地垂下撐著地面,任由身體上無數細小傷口向冰上滴血,沒完沒了。
甚至她頗具個人代表性的水母綠的頭髮,也徹底散開了,活脫脫像個從末世走來的瘋子,渾身染血,披頭散髮。
“噗通!”
——好疼啊……
——撐不住了……
——最怕疼了……
西里卡任由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最後一聲悶響倒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她卻感受不到寒冷,只知道疼。
原來,代價就是這個啊。
西里卡目光空洞地看著純白的天空,想笑,卻咧不開嘴。
使用禁術的代價。
西里卡失去了她的溫感。寒冬炎夏,再不知冷暖。
……
但在這種情況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
西里卡慢慢地閉上她淺黃色的眼睛,呼吸越發清淺。
……
睡過去吧。
孩子,你逃出來了。
……
家族世世代代的命運。西里卡的家族,千百年前名動宇宙的那個世家——登賽家族。
占天卜命,窺視神旨。
他們與生俱來的能力。
整個宇宙,無數星球的王族趨之若鶩。盛開的鮮花,光華流轉的酒杯,旖旎絢爛的燈光,璀璨的珠寶……
或者是刀劍,槍響,雷鳴,火光,鮮血肆虐,哀鴻遍野。
族人一天比一天少,不知所蹤。
大家終日惶惶。登賽啊——這個可悲的姓氏,這個姓氏會帶來無窮的災難。只要冠以“登賽”的姓,就會被整個宇宙虎視眈眈。
他們是寶藏。
他們是財物。
他們被搶奪,被犧牲,無處可逃。
在祭壇上被迫穿上王族最華麗的祭服,戴上漆黑卻綴滿奪目寶石的帽子,被迫舉起權杖,念出晦澀的咒語。窺視神旨,逆天而行。他們轟然倒地。
蝴蝶飛過了祭壇。
……
“維亞,帶著王女走。”
是哥哥,哥哥把她塞給了維亞……
“……是的!”維亞壓抑著哭腔,死死抱緊了懷中的西里卡:“維亞將誓死保護王女殿下長大!登賽星球上再無登賽家族!”
對哦,維亞並不是她的親姐姐來著……
維亞只是帶著她逃出來的侍女啊……
西里卡被維亞死死地抱住。哥哥呢哥哥讓維亞帶自己走,那哥哥去了哪裡啊?
“王女殿下,西里卡,千千萬萬,不要落到宇宙任何王族手中。”維亞抵著她的額頭,用疲倦而哀傷的語調說。
所以事實是,登塞星球上的某一戶人家,這個隱姓埋名的待嫁年紀的貴女維亞四處搜集宇宙中王族的資料並不是為了嫁人,而是一個一個教給西里卡。
那哥哥呢?
哥哥去了哪裡?
他和老神棍去了哪裡啊!
————
雪地中的紅色漸漸凝結,蜷曲躺倒在雪地中的身體很快就被飄落的雪花覆蓋。白色的天地不容許別的異色侵擾,所以,紅色,很快就會被白色重新取代的。
很快就會……
像是神的呢喃。
————
巨大的玻璃管里充斥著顏色詭異的粘稠液體,液體溫柔地包裹住蜷曲的身體。
聲音透過厚重的玻璃傳入,只剩下一點點的,令人厭煩的響動。
“……我們的王。”穿著白色大褂的幽靈說。“……他是完美的,他將是神……”
他是神啊。
神啊。
白色的幽靈們領了一個穿著黑色的綠色短髮幽靈進來。
“……請窺視天命,為他……誕生……”
“……為神付出生命……”
他看到了。透過那些噁心的液體。
那個綠色頭髮的青年站在玻璃管的外面,看著他,目光里竟然帶著笑意。這個青年動了動嘴唇,說。
——那就只改變一點點吧,我的王。
只有我最親愛的妹妹能看出來的一點點。
我的王,你知道嗎,你將成為她,最愛的人。
————
“……嘉德羅斯……”西里卡不自覺地呢喃著。
她一定要接近嘉德羅斯。
那個目空一切的包子臉小屁孩。
扛著個棍子像孫O空一樣的嘉德羅斯。
西里卡伸手抹開身上一層極厚的雪,被埋了一段時間,她的身體很僵硬,都不能正常的活動。
這裡一定很冷。
低頭看看她的皮膚已經是幾乎透明的青色了。
周身卻並沒有冷覺。
西里卡秀氣的眉毛皺也不皺,就這樣失去溫感看起來也不錯。
其實她不必那樣不顧一切地從雷獅海盜團面前逃走的,維亞把她隱藏的很好,他們不可能知道自己是登賽家族的人……
可是西里卡在聽見“登賽家族”這四個字的時候,腦子裡的那根理智的弦,一下子就繃斷了。
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雷獅以前是雷王星的三皇子,他一定知道什麼。西里卡當時這樣篤定,所以不顧一切地用禁術逃跑。
離所有王族。
都遠遠的。
就算家族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
左輪蠻界,左輪夷亂,雙雙進階。西里卡踉蹌著站起來,腿已經抖到不行了,這裡一定很冷。
來不及查看體內的元力儲備,來不及查看自身的屬性面板,來不及檢查兩把元力武裝現在的實力。
西里卡只是踉蹌著往前走。
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已經不再流血了,全身的細小傷口卻仍舊細密得可怕。強行撕裂空間的這場逃跑,對她現在的實力來說,果然還是勉強了啊。
“唰——噠!”
一陣迅疾移動帶來的風聲,然後是一聲輕巧的落地,西里卡緩慢地動了動脖子。
左手舉起槍,扣響。
然後頭也不回地繼續走。
她的面板上,顯示積分的那一欄數字,又輕輕地跳動了一下。
————
原本9mm的口徑加大,變成了12.5mm的口徑,對於一把左輪來說,已經是豪華配置了。
相應的子彈也會更大。注入元力後的效果也會比從前好很多。當然,買子彈的花費也就更多了。
西里卡摩挲著手下金屬質感的子彈和左輪。
她一路走出冰原的中心,踉踉蹌蹌,整個人臉色蒼白得可怕,明顯是被凍的,可她毫無知覺。
畢竟失去了溫感。
這樣也不錯,以後冬天穿小裙子什麼的真是完全不在話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