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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得白淨,把齒印和紅痕都襯的格外顯眼。

  抱著自己的雙臂打了兩下擺子,他越來越厭惡這具不中用的身子。

  走回臥房,他環顧四周,眼神溫柔。

  房中的一切都還沒變,他好像還能在房中的每一個角落看見曾經的夢。

  直到他的眼神划過床角邊放著的幾口木箱。

  箱子不小,重重疊疊地落著,看樣子有幾口新的,也有幾口舊的。墊在底下的那幾口舊箱子上的漆皮都有些脫落了。

  東西雖老舊,亦不金貴,但顯然有人細細地打理著,一塵不染,擺放得也很整齊。

  肖一記起俞珺曾同自己說過,這間屋子除了魏尋,誰人也進不來。

  那魏尋仔細打理的箱子裡都藏著些什麼?

  肖一赤腳踏在地板上,遲疑又緊張地走向那幾口木箱。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涼水,也許是因為身體的疼痛,他薄衫下露出的那截筆直光潔的小腿還在輕微地戰慄。

  雙手顫抖著揭開箱蓋,肖一看到眼前是滿滿一箱子的宣紙。

  「我見師父畫過您的畫像,有男裝也有女相,我問過師父畫中是何人,他只說……是他的髮妻。」

  俞珺說過的,肖一突然想起來。

  髮妻……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面上擋灰的那層白色宣紙,便看到了一箱子丹青。

  全都是他自己。

  有醉歡坊的那襲紅衣;有凜青山上那身淺碧色內門弟子服;更多的還是他弱冠成年後的模樣,身上穿著魏尋有些不合身的衣裳。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他發瘋似的打翻面前的箱子,將下面的幾口箱子掀開,胡亂抓出一把裡面的紙張,跪在地上一張張的瞧。

  有畫,還有字。

  那是魏尋的字跡,當初他在那封正紅燙金的合婚庚帖上,他見過的,魏尋的筆跡。

  他瞳孔震顫著從魏尋娟秀的小楷中掃過,在每一封書信的落款處都看到相同的幾個字——

  鰥夫魏尋。

  每張紙寫到最後那四個字,連墨跡都在顫抖。

  每一張紙都以「吾妻肖一」為始,以「鰥夫魏尋」做結……

  每一封都是魏尋在這三百年間寫給他的信,傾訴著無盡的衷腸與思念。

  肖一淚如雨下,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髮,失聲痛哭。

  覺得只要自己回頭,他仿佛就還能看見,在每一個寥寂的夜裡,魏尋就挑燈坐在窗前的書案邊。

  魏尋寫「佳人彩雲里,欲贈隔遠天。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又寫「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繾綣愛意俱成詩。

  淚水浸透了信紙,肖一在其中看見了最熟悉的那一篇——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當初的他讀書不多,只聽過開頭的這兩句,直到今天他才看見了全詩。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是一首詠別詩。

  原來從一開始,就錯了嗎。

  他跪坐在滿地的書畫間,突然想起了什麼,爬起身子要往榻邊去。小腿酸麻,他的動作跌跌撞撞,磕在地上,額前一塊淤青。

  終於來到榻邊,他跪在榻前,一把掀開枕頭,看見了下面壓著的那隻錦囊。

  當年簇新精緻的錦囊已經老舊褪色,布面褶皺,顯是被人經常捏在手裡握著。

  他猶豫著打開錦囊,自己與魏尋當年的兩縷鬢髮還由那跟紅繩緊緊地繞著,而那張包著二人結髮的紅紙卻皺皺巴巴的好像被水浸過。

  那痕跡像是圓圓的一滴水珠落在紙上,無論如何看,都太像是淚痕了。

  肖一把東西都倒在了榻上,可錦囊還是鼓鼓囊囊,他將手指探入錦囊,摸出了當年他從魏尋袖子上撕落的那截絲絹。

  「哥哥……」

  他在哭聲中絮語,一遍遍喚著魏尋的名字。

  「他等雨,其實是等你。」

  他記得俞珺說過。

  俞珺還說過魏尋三百年間用靈氣澆灌著那顆香椿樹,俞珺說魏尋去找自己了……

  「哥哥!」肖一靠在榻邊,抱頭痛哭,斷續地呢喃著:「到底是為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忘了祝各位小盆友節日快樂了..可能是阿魚太緊張...

  今天來這章打卡的小可愛阿魚補一個小紅包鴨~

  佳人彩雲里,欲贈隔遠天。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出自《折荷有贈》【作者】李白·唐

  永夜拋人何處去?絕來音。香閣掩,眉斂,月將沉。爭忍不相尋?怨孤衾。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出自《訴衷情·永夜拋人何處去》【作者】顧夐·唐

  第74章 野蔓叢生

  魏尋是愛自己的。

  三百年前,三百年中,三百年後。

  魏尋心裡一定有什麼誤會或者不得已,一定是。

  這個想法在肖一心中滋生發芽,如夏日的野蔓一般放肆盛大,把他之前那顆四分五裂的心重新繞在一起。

  他那麼愛魏尋,願意為了他們之間任何的火種捐身殞命,只求那火種能盛放為希望的燎原一炬。

  趿上榻邊的鞋子,他一路慌慌張張地衝出院子,一頭撞上一個男人。

  「哥哥?」

  肖一淚痕未乾,大喜過望,呼喚魏尋是他一瞬間最本能的的反應,卻很快又在下一個瞬間泄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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