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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肖一又感覺到了那一夜即將失去魏尋的恐懼再一次排山倒海般的襲來,就算這一切是他計劃好的,還是讓他整個人淹沒在裡面無法呼吸。
他甚至覺得自己現下能體會到魏尋那晚的感受了。
胸前被破開一個窟窿,風帶著獵獵的聲響從洞中呼嘯而過。
那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但他還是不能停下啊!
「我生而孤寒,神厭鬼棄,有的東西,註定沒有人能給我。」
「只有不曾見過光明我才能習慣繼續活在黑暗裡。」
肖一傾身向前,伸手撫在魏尋的臉上,他倆挨得那樣近。
他低低喚了聲「魏尋」,抬起狹長的鳳眸望著眼前人,「你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法雖廣,不度無緣之人。
其實肖一根本意識不到眼下這動作有多曖昧。
他只是想最後一次感受這世間最後的也是唯一的暖意,好像只要把這種觸感刻在心上,他就能憑著記憶繼續縮回黑暗裡。
獨自前行。
窗外的蟬鳴已經換成了鳥叫,熹微的晨光透過窗欞拍打在肖一青白的臉上。
萬瓦宵光曙,重檐夕霧收。
天,就要亮了。
很多事情就像這個清晨一樣,不管你是期待還是逃避,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的。
肖一這一夜第一次抬起臉,像以往一樣坦然的望向魏尋。
他的手還沒有拿開,他控住不了自己的身體還是眷念著那股暖意。
他絕望地等著魏尋把臉從自己的掌中挪走。
像一個跪在刑場的死囚,緘口不求寬恕,引頸就戮。
然而那一刀他始終沒有等來。
他感覺魏尋用漫長的靜默把梟首偷換成了凌遲,一刀刀地劃開他的皮肉。
第24章 歇斯底里(倒V開始)
「你聽懂了憫憐的意思,是嗎?」
在肖一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的前一秒,魏尋終於開口說話,聲音低啞。
肖一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仿佛是要從這一口深長的呼吸里攫取最後一絲勇氣,把手抽回來的勇氣。
他把手收回了被子裡。
他想過一萬種魏尋可能的反應,可能會憐憫,可能會厭棄……他甚至忍不住曾幻想過魏尋也許真的不會介意。
不介意自己不堪的過去,不介意自己深重的戾氣,也不介意那些關於他們關係的流言蜚語。
但他還是低估了魏尋的心思,沒有想到魏尋這麼輕易的就把他看穿了。
「你知道憫憐不打算在……」
魏尋頓了頓,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儘量讓話聽起來不那麼曖昧又不顯得刻意。
「在你我的事情上善罷甘休,所以你以為問題是出在你的身上,你以為憫憐針對的是你;或者你希望他針對的是你;又或者說,不管他針對的是誰,你都準備好了讓我,讓所有人覺得他針對的就是你。你要我噁心你,厭棄你,把你交出去,既可以平了焦矜的怨氣,斷了你師父編造的流言,也能讓憫憐無法繼續揪著這事兒不放。對嗎?」
這個男人太聰明了,該怎麼辦?
肖一無奈地想。
「怎麼不說話了?適才的巧言善辯呢?」魏尋死死地盯著肖一,就像之前沒一次肖一死死地盯著自己一樣,「你剛說了那麼多話,幾乎比你這輩子與我說過的話加起來都多了,我差點要認不出你。」
肖一把剛才縮回去那隻手又從被子裡拿了出來,抬在空中,想了想又皺著眉頭放了下去,他嘴邊噎著的話也好像跟著這隻手失去了力氣。
可是魏尋沒給他機會再把手縮回被子裡,他緊緊的扣住了肖一的手腕,按在床上,像他之前把肖一整個人扔到床上那樣的用力。
他動作太大,剛才那隻茶杯也被打翻在地。
那些許清衍的教誨,卞星燦的面具,在這一刻已經被卸了個乾淨。
沒了這些,那骨血里的溫柔都埋進了男人的脾氣里。
此刻肖一靠在床頭,魏尋就俯在他身前。
那個頎長挺拔的身影輕易的就擋住了身後的光線,肖一被整個攏在那道影子裡,第一次覺得這影子蠻橫又不講道理。
他覺得自己喘不上氣,魏尋實在是和自己貼的太近了,這詭異的氣氛幾乎已經讓他一敗塗地。
「疼!」肖一擰著眉頭扭了扭自己的手,可是魏尋沒有要鬆手的意思,他那一把小力氣在魏尋面前果然不值一提。
他知道了,魏尋是真的很生氣。
「你不放是吧?別後悔!」
肖一覺得魏尋擒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好像莫名地在給他傳遞著什麼力量,這種力量讓自己越發的囂張。
而這種囂張在這緊張又帶著些許曖昧的氛圍里,和魏尋手掌心裡傳來的霸道又好像相得益彰。
這一切都在蠱惑他說出更瘋狂的話語。
但他此刻的心情與其說是想把魏尋從自己的世界裡推出去,更多的已經像是在肖想著什麼不可及的東西。
「魏尋我告訴你,你剛才看到的東西,是我在醉歡坊為人欺辱的回憶,不是我臆想出來的,也沒有任何的誇張,是實實在在的記憶,實實在在的發生在那幾年裡!」
「而且,不止一次。」
「我之前每每想到都會噁心到嘔吐,所以你總叫我多吃點,多長點兒肉,可是我長不出來啊!因為我總是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個精光,連膽汁都能吐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