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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剛剛才說了你這毛病。果然啊,這麼些年,你就是聽不進為師的話……」許清衍合目擺手,動作看上去已極是疲累,「罷了罷了,為師也無意刁難於你,亦不過是……懷璧其罪……」

  他復又長嘆一聲,「你今日操勞,天色已晚,斂了鈴聲退下吧。」

  魏尋走出師父房間,心中煩亂,並未急著回房,就這樣在山中漫無目的的閒轉,也不知怎的,就剛好走到了剛才肖一睡著的井邊。

  他突然憶起了自己和肖一這般年紀時的光景。

  那時的自己內心空虛恐懼,求好心切,整日只知道修煉。

  雖明里暗裡不受同門待見,卻也只是孩童間的戲弄,當時總想日子過得再快些,能早日看到自己大成的那一天。

  現下倒覺得那些日子也尚算無憂無慮,竟還有些懷念。

  抬眼看了看這山中月色無邊,倒覺得恍惚間有些不認識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地方了,不由得心中悵然——

  當真是離開的久了些啊,似乎有些不曾注意到的東西都變了。

  思及此處,魏尋又想起了剛才背著肖一時的情景,那孩子的腿,垂下來已經搭到了自己的膝蓋,真的是長大了。

  當年瘦弱的「小啞女」,竟已然長成了一名少年。

  他苦笑呢喃:「真是離開的太久了,再有幾年,就該和我一般高了,怕是該背不動了。」

  說罷定心提氣,腳下生風,快步向自己臥房掠去。

  一進門,魏尋便聽到床榻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進門吵醒了淺眠的肖一,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吵醒你了?」

  見無人應他,便輕步走到床邊。

  只見肖一精緻的臉上面露猙獰,擰著眉頭,唇縫緊抿,腦門上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手指關節因為死死抓著床單而泛著青白,腿也不時有意無意的踢蹬幾下,想來剛才的窸窣聲想來就是這麼來的。

  是噩夢嗎?魏尋心中暗道。

  他隱隱察覺到有深重的戾氣磅礴而來,一時也不知是否應該喚醒眼前人,只得坐在床邊,用衣袖拭去肖一額頭上的博汗,輕輕的拍著肖一的胸口。

  好像記憶中,當年自己的母親拍著自己的前胸後背哄自己入睡那般的輕柔。

  他感覺心中猛地揪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心中自嘲,魏尋啊魏尋,你剛才還跪在師父面前信誓旦旦要護師門周全,豈不知自己連個孩子都護不好。

  這孩子戾氣這樣重,如此下去該怎麼好?

  「別怕,七師叔在呢。」魏尋輕言,「之前是師叔疏忽了,師叔不好,跟你道歉。今後有師叔在一天,便護你一天周全。七師叔永遠擋在你前頭。」

  略微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唔……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床榻上的人明明是還睡著,但好像能聽到他說話一般,竟慢慢的解開了眉頭和手腳,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夜肖一睡得很沉,直到日光從腳頭爬上了他的臉,將他全身鋪了個滿,才被晃醒。

  意識逐漸清明,卻也不願睜眼。

  這麼多年肖一就算不做那個天降火雨的怪夢,也只是夢到自己被野狗追咬,在醉歡坊受虐,或是夢到自己斷腿的那一晚撕心裂肺的疼痛,卻不曾做過昨夜那樣的美夢。

  夢裡有人輕輕的拍著他哄他入睡,雖然不曾感受過母親的懷抱,但他覺得夢裡那就是母親在哄著自己的孩兒入睡。

  還有一個很好聽的聲音輕輕的說「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肖一輕輕挑了下眼皮,看見窗邊的魏尋迎著晨光而立。

  在那一束晨光中,細細的塵埃飄散在空氣里,反著光,攏著那一具頎長挺拔的背影。

  如今的魏尋逐漸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已是青年初成的模樣,挺拔偉岸,勁瘦有力。

  肖一總是對著他的身影生出無限的仰慕與嚮往,想著自己哪一天才能同魏尋一樣,擁有男兒堅實的身軀和強悍的能力。

  「今日為何沒有提前抱我出去?可是我最近長高了,哥哥抱不動了?」肖一懶懶地說,「現下已經日上三竿,我誤了早課,今日的責罰可有人代我做了?」

  肖一嘴上說著耽誤了早課,身體卻沒什麼動作,只懶洋洋的抬起上身,拿了個軟枕墊後腰,靠著床背,舒服的把頭枕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魏尋聽到身後的聲音,輕顰淺笑,緩緩轉過身來看著被窩裡的人一向冷清的臉上難得露出慵懶的神情,昨夜那洶湧的戾氣竟沒留下一絲痕跡,倒像是他自己的一場幻覺。

  「瞧著你昨夜睡得不香,便替你告了假。可要再睡會?」

  肖一沒有答話,他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只覺現在這樣就很好。

  眼前是熟悉的人,耳邊是柔軟的話。心態平和,神識清明,他就想這麼呆著。眼神和小時候一樣粘在魏尋身上,毫不迴避。

  肖一盯著魏尋的眼神永遠是這樣的坦然,從沒有一絲瑟縮與躲避。

  好像對他來說盯著這個人看就和冷了要添衣,餓了要進食一樣,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再正常不過了。

  魏尋被他盯得有些別捏,只好又轉過身去看向窗外,「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肖一不以為意,「知道你總是偷偷把我抱回來又提早送出去?」

  「嗯……」魏尋一時語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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