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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小到大跟我在一起他就沒發生什麼好事,為了我放棄優等生的保送資格,擋刀子受傷,為了我耽誤了十年甚至失去活下去的指望。如果他的生命里從來就沒有我,他會比現在更優秀也活得更瀟灑,說不定已經有了美好的家庭和可愛的孩子,而我,究竟給過他什麼?

  曾經他想要的只有我,我卻連一點溫柔甚至一點溫暖都吝嗇,現在他怕是徹底對我再無所求了,只是我自己後悔了,還希望從他身上再次索取我丟失了的。他到現在不忍心看我難過,所以我這樣做,不是害他麼?

  在我終於在反省我一直以來都幹了什麼的時候,早已忍了我很久的人終於徹底喪失了耐性。我和路蔚夕又打了一架,或者確切說應該是我被路蔚夕結結實實打了一頓。骨子裡流著暴力的血的外國人,激動起來說了一大串法文,我想他是在罵我,我也覺得僅被打一頓確實不夠解恨,可惜他到底在罵什麼真是一句也沒有聽懂。

  相對而言方寫憶卻表現得異常冷靜,他並沒有像路蔚夕那樣暴怒地要我立刻離開,而是告訴我:“小恆過兩周就要手術了,能不能懇請你洛予辰,在這短短的十四天裡不要再做出任何刺激他的事情?”

  第49章

  我點點頭,儘量想表現得乖一點存在感弱一點,這樣也許他們不會想起來要趕我走。也許是太沒有自知之明,可是我覺得起碼這十四天我必須陪在他身邊,我會如履薄冰地努力克制自己在這段時間裡不要說蠢話做蠢事,但是我必須看著他好起來。

  可是我的意圖就算沒有說出口也會被他們否決,我知道洛予辰這幾個字對肖恆身邊的人來說早就被列為和病毒一樣討厭的東西,他們在自己試圖躲開我的同時層層保護毫不設防的肖恆,甚至可能想著要是有什麼藥能讓他徹底脫離被我感染,他們一定不惜血本買下來給他灌。

  送客方式是路蔚夕的簡單粗暴,我知道現在這裡只有方寫憶還說話算數,被向房門方向推的時候我懇切地沖方寫憶說:“拜託,讓我留下來照顧他……”

  “就只有十四天而已,”我看到他回過頭看著我,眼底的深不可測里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只能低聲下氣地委曲求全地咬咬牙說:“手術結束之後我自動消失,還不行麼?”

  “照顧?你照顧好你自己吧!”路蔚夕打斷我動作更加粗魯:“洛予辰,雖然你很可惡,我們也不是不覺得你可憐。機會不是沒給過你,一次兩次弄成這樣你還要我怎麼相信你?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你知道手術的成功率有多低嗎?百分之五十!他有一半的可能會死!這一次要是還能讓你再亂來?他能夠活到現在容易嗎,弄成這樣還要被你補上幾刀在傷口上撒鹽,洛予辰,他一輩子被你搞成這樣,你到最後居然還不放過他?”

  “什麼叫‘到最後’?你這個混帳烏鴉嘴什麼?”我怒了,也狠狠推了他一把。手在抖,百分之五十,我沒想過走到這一步還會有風險,居然天真的以為他醒了就沒事了。

  這算什麼?我看著玻璃的另一側躺著的人,你早就知道只有一半的概率,你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從來沒有表現過害怕或畏懼?難道對你來說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已經不是什麼值得難過值得悲哀的事情?

  肖恆……你……

  他變了,變得不像以前。他世界的中心不再是洛予辰,他不再對著我的時候會露出其他人難得一見的表情,他甚至吝嗇讓我再看到他的心,天大的事情他現在都能瞞著我,我已經被劃出他的世界儼然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一樣只有禮貌沒有溫度,他幾乎努力沒有說一句傷我的話,卻用他的行為在清清楚楚告訴我:“我的死活,跟你無關。”

  曾經他的思想他的事情,一直對我是透明的,只有我視而不見,現在我努力去想努力去探究,他卻藏得那麼深,深得我拼命挖掘也挖掘不出來,因此在被告知真相之後覺得自己那麼無力又無法承受。

  我該怎麼辦?告訴了他我的真心實意,他已經不相信;留在他身邊,卻一舉一動都讓他觸景傷情;或者躲起來遠遠地看著他走上正常的道路就算自己萎頓到死掉也無所謂,然而我欠他的那些他應得的幸福,我不給他,難道要堆在心裡長糙腐爛掉?

  沒資格愛他,沒資格放手,自作孽不可活,進退兩難。

  我已經被推出了門,眼見就要關上卻被人伸手從裡面拉開。路蔚夕回頭,方寫憶站在他身後昂著頭對我說:“也可以。”

  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睛眯了一下緩緩說:“如果你答應之後都不出現在小恆面前,這十四天我可以讓你留下來。”

  “方寫憶!”路蔚夕氣憤地叫道,方寫憶則略有深度地對他使了個眼色把我不客氣地拉回去,路蔚夕瞪了他一眼,恨恨摔上門。

  “雖然我也不願意承認,可是肖恆可能會死,這十四天說不定是他最後的日子,你是知道有多珍貴的,”方寫憶走到前面坐在桌上回頭說:“可是如果手術成功,我不希望你繼續破壞他的人生,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只有這十四天。如果你能保證在這段日子好好對他,並保證之後自動消失,我才考慮讓你留下。否則,請便。”

  他指著房門,我沒有動,他笑笑又說:“是有更好的選擇,你現在可以走,我們會好好照顧他。如果你們運氣都好的話等他治好了之後你自然可以繼續煩他,你要不要賭賭看?”

  賭……我還哪敢賭這種東西?這種人明明親自把我逼到牆角無處可去,還笑著帶著諷刺好心給我指條死路。我真的需要這十四天,代價無論怎樣都算不得重大,自暴自棄地點了頭,心裡不敢有一點多餘的奢望。

  “口說無憑,你今天先回去想好,明天我準備好合約,我們來簽字把它合法化,以後你想抵賴都賴不掉,”方寫憶挑眉說:“當然如果你反悔了,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了。”

  我只能乖乖按照他的要求回家,雖然不過是想要拿一些換洗衣服,簽約也好不簽也好,我應承的計劃調節,並沒有想過先虛偽地答應算了在之後的十四天裡再努力讓肖恆重新愛上我之類的。我不敢,一舉一動上天都在看著,我已經受夠了是我做錯事情,它卻要每每罰在肖恆身上。

  只要他活下來,只要這樣。

  天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接著漸漸變大,我沒有帶傘也不想跑回去,就讓它淋吧。人們紛紛躲雨,街道逐漸清淨,我記得好像有這麼一次,不知道是哪一年了,我好像是心情很陰鬱,也這樣在雨里慢慢走回去的時候他迎面跑過來,打著一把大傘把我攬進懷裡,那個時候說不感動是假的,我被他裹進外套里一起跑回家,其實兩個人身上都濕透了,然後就放了熱水在浴缸里做了。

  這一天被我丟在回憶里許久沒有想起過,其實那一天很好,非常完美,我們就像幸福甜蜜兩情相悅的情侶一般溫柔的相擁,為什麼隔一天之後就被我拋之腦後,為什麼沒能就那麼再接再厲繼續地甜蜜幸福下去。

  雨水從劉海上流下讓人睜不開眼睛。我被什麼絆了一下,雙膝都磕在水泥地上,伸手一抓,毛茸茸濕漉漉的擠出水來,回頭一看覺得上天真是很厭惡我,才會讓我遇見什麼都諷刺得一針見血。那隻絨毛狗,被肖恆說是很像洛予辰的絨毛狗,被我們遺留在路邊,現在頭朝下泡在雨水裡,很像自殺現場的浮屍。

  我把它撈起來的時候,他的臉已經被地上的泥水弄髒了,有一道污跡從眼角下來蜿蜿蜒蜒的好像眼淚。我皺眉看著它那髒髒的樣子不慡地問它:“你有什麼可哭的,該哭的人是我。”

  它當然不能答我,樣子長得可憐兮兮的,我把它抱起來夾在手臂下面帶回了家。

  窩在燒得燙燙的浴缸里,我懶得用肥皂也不知道自己算洗好了沒有,那隻狗倒是已經被泡的乾乾淨淨坐在我膝頭,捏捏它的耳朵和臉,都能擰得皺皺巴巴的擠出水,再展平,再捏,後來就變成了我一個大活人機械性地欺負一隻絨布狗。

  那一夜算是我這麼久以來睡得最沈的。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醫院,方寫憶真的拿出厚厚一沓合約書來讓我簽,路蔚夕站在一旁,虎視眈眈。

  “合約里寫清楚了我們雙方的權利義務,附加條件有你不能把這件事告訴肖恆以博得他的同情,滾蛋之後不准用任何理由主動跟他聯繫,我想你要是有良心的話就給我遵守約定,如果你不這麼做的話,洛予辰,我可以用一千種方法不會讓你下半輩子好過。”

  我根本懶得看,下手刷刷簽了,扔回方寫憶手裡,無視他眼裡得意的笑意。

  第50章

  終於進了他的病房,他還沒有醒,房間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除了窗外樹枝的沙沙聲外一切靜得出奇。天空在昨日的暴雨後藍得澄澈,斑駁的樹影映在窗簾上像期待而畏懼的心輕輕顫動,仿佛回到了一個月前,我每天懷著這樣的心情等他醒來等得不知道我的人生除了等待還能夠做什麼。

  這麼多事,轉了一圈,又回到這個起點。就像寓言裡永遠圍著輪胎轉的松鼠,我疲於奔命卻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找到終點,說不定累死的時候還是倒在原點上。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所謂跟著感覺走對我而言從來都是錯誤抉擇的開始,而難得當理性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感性又告訴我不要去做虛偽的事情。

  現在他躺著,感覺不到我的存在,我在他身邊雖然寂寥卻無比安心。害怕再在他面前做錯事說錯話到寧可他這樣一隻睡著,他明明沒有責怪我沒有記恨我,我卻一天比一天不知如何自處。

  由愛生畏,我以前不相信這個詞,我覺得既然會怕那就不要稱之為愛,現在終於知道在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在心裡被成倍放大刺痛的感覺牽心動魄的時候,在孤立無援就那麼點希望卻不知道抓得住抓不住的時候,怎麼能不怕。

  怕,就知道怕。我真是個懦夫。

  我坐在床邊等著他醒,時間綿延緩緩流過,陽光從清早的明亮變成正午的燦爛溫暖地曬在身上,一切仿佛都凝固在此時此刻。我起先還在想,還在想待他醒來的時候我該怎樣對他笑怎樣和他說話,但是想著想著思緒就變成了空白,變成綿長盛夏陽光里的慵懶,變成拉著他的手摩挲著他的手心的單純觸感。

  後來我居然睡著了,開始是趴在他床邊沈浸在回憶的片段里,接著恍惚。等我醒來的時候白色的燈光雪亮刺眼,外面已經是昏暗的暮色了。

  他坐在床上,一隻手玩弄我耳邊的髮絲,表情像是逗一隻小貓一樣專注,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我愣愣地坐起身子,睡了好久弄得腰腿酸痛,不知是什麼時候蓋在身上的被子從肩膀上緩緩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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