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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汪又想到,她跟的一筆買賣還沒收回尾款,連忙拉著小雪一起去討債。那位姓趙的老闆態度十分惡劣,說話粗聲粗氣:“你們還好意思來討尾款?說好是三頭鮑魚,三頭有沒有一斤不用說了,四頭恐怕都不到一斤。”

  小汪充分顯示潑辣本性,叉著腰喊:“當初發貨時您怎麼不吱聲?後來我請您吃飯時您也沒吱聲啊。現在忽然說三頭不夠一斤,您騙誰啊?想賴帳也不能這麼不要臉吧!”

  趙老闆拍桌子:“誰不要臉?誰不要臉也沒有鄭賀不要臉!還哄我去澳門玩兒!這幾年老子在澳門輸的錢全在他腰包里吧!想還錢,行!有本事你TMD讓鄭賀自己來管老子要!”

  她和小汪被人從辦公室趕出來,第二天再來,乾脆吃了閉門羹。兩個人坐在路邊的石凳子上等,小汪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罵:“呸!人渣!我就不信他這輩子不來了。只要他敢來,我就敢撲上去抓花他的臉!”

  最後先打退堂鼓的也是小汪。冷空氣南下,氣溫驟降十度,坐在石凳子上呵氣成冰,聽說晚上還會有雪。太陽漸漸西沉,小汪跺著腳說:“算了算了,少了這幾千塊工資也不至於窮死我。明天回家寫簡歷去,再找份工作又是一條好漢。”

  小雪說:“你先回吧,我再等一會兒。”

  不是她真有多執著,只是害怕無事可做。時間一空白,眼淚就要湧上來。

  細細說來她不能不怨,她深深愛過又狠狠忘記的阿遠,是賭徒,是靠女人上位的貧窮男人。他要坦白的過去,她沒等來。再細細說來她又沒什麼可怨,他答應過她最好的生活,豪宅鑽石,華服美食,答應過的他努力兌現了,他唯獨沒答應過永不離開。

  天黑下來,天空飄起小雪,黑夜裡點點晶瑩的白色。她坐在冰冷黑夜裡,看雪花一點點融化在手掌心裡,忽然想到明殊在電視上說過的話,有的人不知道哪裡好,只覺得一生只能遇到一次。她和阿遠跌跌撞撞遇到兩次,她才明白自己究竟愛他哪裡。阿遠明白,連那位葉小姐也明白,只有她自己不明白。她愛他聰明,愛他不凡,愛他能給她最好的生活。他是需仰視才見的存在,她沒想過如果他跌落凡塵,她還會愛他哪裡。既然再來一次她也不會和不名一文的阿遠在一起,她又有何資格怨他作出一樣的選擇。看看,她的內心如紅塵俗世里的百萬蒼生一樣,她的愛不比任何人偉大,說到底她也不過是經不得考驗的俗人一個。

  在小雪裡坐了半夜,她終於病了。明殊把她送進醫院,醫生說她得了急性肺炎。半夜裡高燒燒得昏天黑地,她恍然夢見阿遠坐在她床前。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個夢,因為阿遠穿著髒兮兮的破T恤和軍綠色的短褲,一如他們初見的樣子。她問:“你答應了葉小姐什麼條件?”他陰沉著臉說:“此生不見。”她伸手摸他滿是青色胡茬的下巴,哭著說:“這樣也好。”

  醒來的時候床頭坐的是陳思陽,正在幫她拔掉手背上的針頭,看見她睜眼,靦腆地一笑:“先別動,你的這邊胳膊腫了,我讓他們給你換一邊。”

  護士進來在她另一隻手上扎針,不知是不是血管太細,扎了一下沒扎准,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疼,只覺得尖銳的東西刺在手背上,如毒蟲叮咬,一種麻木的刺痛。倒是站在一邊的陳思陽看不過去,蹙眉過來說:“還是我來。”

  他低下頭去認真查看她的手背,而她呆呆盯著頭頂的點滴瓶子,一定是藥物的作用,沒等來再一次麻木的刺痛,她已經不知不覺又閉上眼睛。

  這一次夢裡是些混亂的碎片,她記不清那些細節,只仿佛記得有人在和她你追我趕,十分疲倦,再一次睜開眼,床前坐的仍然是陳思陽。

  窗外下著小雪,床前的陳思陽一襲白大褂,就著燈光一本正經地讀一本醫學雜誌,聽到動靜立即抬起頭。她還沒有全醒,覺得腦仁生疼,皺著眉問:“你怎麼還在這兒?不用去上班?”

  陳思陽的臉略微紅了紅:“我晚上回去過了,馬上要去查房,先過來看看你。”

  小雪再看窗外,發現正是清晨。意識到自己說話沒過大腦,她心裡過意不去,輕聲說:“謝謝你。我挺好的,我只是不想影響你工作。”

  陳思陽已經恢復了鎮定,說話也變成醫生的口吻:“你也太不注意了,感冒咳嗽不當一回事,非但不吃藥,還去淋雨,現在可好,不住幾天院大概好不了。”

  她接受教訓。陳思陽又從身後的包里拿出一隻保溫瓶,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粥給她,見她不伸手接,溫言勸解:“我知道你可能現在胃口不好,什麼都不想吃,不過多少得補充點熱量,這樣才有力氣。”

  小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尷尬地清咳了一聲,解釋說:“家裡阿姨做的早飯,有剩的我就盛了點過來。”

  她無奈,只好把碗接過來。其實從小到大她最不愛吃的東西就數雞鴨,雞湯雞粥紅燒雞腿一概都很討厭,可是看見陳思陽一臉殷切的神情,只好端起碗勉強吃了幾口。

  她正磨磨唧唧地喝著粥,橘子來了,又有人打電話來叫陳思陽去查房,結果換了一個醫生來教訓她。橘子沒有陳思陽那麼溫柔,張嘴就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你什麼好呢?時下流行的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啊,不作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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