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顧希旅沉默了一會兒,他已然可以平復些許情緒,平靜地同尹穗子說話了。他抬起頭來眉頭微微舒展,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可能不記得了,初中的時候,你救過我。”

  他平日裡就是個狗憎人嫌的性格,偏偏又成績優異是老師的掌中寶,而家境貧寒誰都可欺。也是因為貧寒,他的初中里又有許多的暴發戶二代,許多不學無術而又脾氣暴躁。他不太會人際交往,不愛說話,在他們看來就是裝逼。

  尤其是又長了一張好臉,成為許多少女同學的幻想對象。便更讓那群暴躁少年看不爽了。人越長大其實性格便越是平穩,而端不住的最是青春少年期。無盡的熱血與躁動的心臟,尤其是男孩子,每一天都有使不完的勁。

  於是他挨打了,在歸家的路上,在青石板小巷的後面。強硬的拳頭與冰冷的石頭都砸在他身上,沒有理由的單方面暴打。所以校園暴力並不是說著玩的,少管所存在是有存在的理由的。不是每一個花季雨季的少年都是國家的花朵樹苗。青春期少年鬥起狠來,比社會青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無所畏懼,只為泄憤。

  那時候他想他可能會死。

  可是穿著短裙的少女逆光而來,以強悍的姿勢闖入他的生活,將那個帶頭的少年的頭踩在腳底。銀白色的涼鞋碾著他的臉,鞋底的鑽石在那個少年的臉上劃上一道道痕跡。顧希旅頹然坐下,倚在牆邊,擦了擦嘴邊流下的血,用青腫的眼看著她。她微微彎下腰,露出半截潔白的腰身,在陽光下刺眼得很,顧希旅也不懂是眼睛被打得流出了淚,還是被那太陽光刺出了霧氣。

  她都沒有碰那個少年,像是嫌髒,只是將手放在白皙的膝蓋上,所有重量都集中在那一條腿上,少年慘痛喊出了聲。她卻笑靨如花,梨窩淺淺,明媚而清艷,嗓音溫柔像是美人蛇,不帶任何威脅的說:“還打嗎?”

  少年只感覺自己的牙仿佛都要被她碾碎了,下巴好像也要脫臼了,含糊不清屈服地說著:“不,不,不打了。”

  她卻沒有鬆開腳,只又嫣然一笑,莞爾道:“長得這麼丑還校園暴力?還一群打一個?還打一個小帥哥?誰給你的膽哦。”說完鬆開了腿,又像是嫌他豬頭一樣丑似的,往他胯部踢了一腳泄憤,然後轉身悠然準備走離。

  那少年勉強爬了起來,沒有了桎梏又恢復了氣勢洶洶的模樣,用他已經千瘡百孔的臉,不顧疼痛的大喊:“你是誰!留下名來,老子明天就去找你。”

  她便又回頭,笑容仍舊璀璨,說得話卻殘酷而冰冷:“哦?明天用什麼找我,用屍體?”他隱約還能看見,她的目光冷得像是冰渣,看那個少年也如看一個死屍,冷漠毫無任何感情。

  少年的所有動作都停滯了,終究只是個初中生,沒見過這麼凶的妹。她還沒有開口,他身邊那個清雅乾淨的少年卻說話:“算了穗子,別耽誤時間了,今天不是阿醒生日嗎?”

  那少女便聳了聳肩,挽著一直站在她旁邊的,在這一場事件中不曾動手也不曾動口的少年的手,身姿綽約,款款而去。

  那些人悻悻離開,只留下癱在牆邊的顧希旅。

  他隱約還能看見少女的背影。她和她身邊的少年,拳風鋒利,卻又都是金裝玉裹,乾淨整潔,精緻得一看便不是和他一個世界的人。

  即便是剛才對他施以援手,少女的眼也不過匆匆一掠,不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對尹穗子而言,這只是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是她人生之中不見波瀾的小事,是日行一善的隨意而為。

  而對於顧希旅而言,一眼卻是一生。

  她早已忘卻,他銘記於心。

  尹穗子在聽完他說的話後,回想了一會兒。她初中高中就沒有不混的時候,初中誰也不服誰,即便有家庭背景,在同學裡也立不下腳。所以如果要說打架打得最多時候,就應該還是初中了。陳溪何和當兵的人練過,蕭朗與鄭昭看上去文文氣氣,打起架來一個比一個猛,都是狼人。

  而她那會兒也覺得打架很有樂趣,拳拳到肉的快感,鋒利的刀從耳邊掠過的刺激,和喝酒飆車一樣,最是沉淪,所以經常沒事找事。顧希旅口裡說得那個,說不準就是她出門逛街,看見有人在打架,剛好又是一群人打一個人的單方面屠殺,而正巧被揍的男孩長得不錯,她就見義勇為了。反正就是找個理由,這樣的事,那會兒並不算少,就當練拳。

  而到了高中,同學都漸漸成熟,知道什麼人得罪得起,什麼人得罪不起。加上李女士的嘮嘮叨叨,她反而不怎麼打架了。總歸也是單方面虐殺,一些膽小的甚至手都不敢回,沒勁的要死。

  總歸打架打多了,她也不記得事情經過了。什麼理由都有,那會兒就是喜歡這個刺激的運動。誰管誰是誰,反正就是打。李女士知道了還說了好幾遍,叮嚀囑咐,不能被砍了啊。

  她平淡的笑了笑,釋懷於得到了答案,抽了一口煙,瞭然說著:“是這樣啊。”

  顧希旅卻搖了搖頭,說:“不,不僅僅是因為你救了我。那只是認識你的開端,穗子,你的這個問題,我沒有答案。”

  她的問題,像馮綏在那個大雪天裡,在那兩個背影離去之後,漠然之下問他後悔不後悔。

  他說不後悔。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