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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上雖然責怪,但她還是邊說邊騰出手從果盤旁邊拿了個叉子給他。

  路栩也一點都沒把她的責怪當回事兒,嬉皮笑臉地接過叉子,又叉了一塊火龍果,送進嘴裡, 邊嚼著東西邊含糊不清地問:“李阿姨,我爸在哪?”

  李阿姨指了指二樓的書房, “路先生在書房, 歐陽小姐也在, 我正要把果盤端上去呢。”

  一聽歐陽茹也在,路栩下意識就皺起了眉,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像是察覺到了他臉色的變化,李阿姨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在路家工作了幾十年,每個人的脾氣都摸得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路家父子這僵硬的關係。

  路先生是個嚴於律己的人,所以對自己的子女也格外刻板,路家姐弟從小就被他嚴厲對待。

  要說這兩姐弟的性格吧,看起來是截然不同的,外人都覺得,姐姐隨父,強勢自律,弟弟隨母,性子更怯弱,自控力也沒那麼好。

  所以對於他們父親的管教,姐姐是自願服從,弟弟是被迫服從。

  然而路小少爺到了十幾歲的時候,叛逆的個性就顯現出來了,不再服從管教,越管教,越叛逆,一直到現在,他和路先生的關係僵到了極點,沒人又辦法緩解。

  起初,她也是這麼認為,但後來,在路家待的年份越來越長,她才真正看出了一些和表面不一樣的東西。

  其實路大小姐骨子裡還是隨著路夫人的,她只是表面強勢,內心卻還是隨了她母親的懦弱,不是自願服從,而是不敢反抗,即使壓力大得一個人躲在雜物間哭,都不敢對路先生說一個不字,咬著牙也要去達到路先生的期望,才給人一種強勢自立的錯覺。

  至於路小少爺,則是完全相反,他小時候懦弱服從,只是因為他以為自己只能服從。

  一個小孩子,腦子裡壓根沒有反抗的這個概念,所以他也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服從。

  一到了稍微懂一點事的時候,了解到了反抗這個詞,他就開始不顧一切地想要衝破這個束縛了。

  歸根結底,他才是遺傳了他父親最大的特點——強勢又執拗。

  一旦認定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對骨子裡像及了的父子,才會越相處越難得相處。

  李阿姨想了想,對路栩道:“小栩,阿姨突然想起來廚房還煲著湯,你能不能幫阿姨把果盤端上去?”

  “當然可以。”

  路栩欣然應下,從她手裡接過果盤。

  李阿姨替他把果盤稍微轉了一轉,調整了一下角度,又囑咐道:“待會兒把果盤端上去,記得轉一下,把紅色這面對著路先生。”

  紅色果盤裡裝著火龍果,這是路先生最喜歡吃的水果。

  就好比有人喜歡吃魚頭,上桌吃飯時,看到主人專門把魚頭對著自己,心裡自然是開心的。

  她特意這麼囑咐,就是想讓路栩待會兒表現一下,讓路先生開心開心。

  路栩自然是不知道她心裡的主意,不解地問:“為什麼?”

  “你就當幫李阿姨做好這件事嘛,”李阿姨含糊地混過去,“完事兒李阿姨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

  路栩本來就還沒吃午飯,一聽菜名,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李阿姨,我中飯都還沒吃呢,您幫我熱幾個菜,我待會兒下樓吃。”

  末了,他又不好意思地補充一句,“我現在就想吃糖醋排骨。”

  李阿姨無奈地笑,但還是應了好,招手讓他快端著果盤上樓,別讓路先生等久了。

  路栩端著果盤上了樓,走到書房門口,房門沒關,他就站在門口,看見書房裡歐陽茹正持筆給他父親畫肖像。

  年近六旬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細細打量,能發現他柔和了眼神,看著女生的目光和藹可親,仿佛他本來就是這般慈祥的一個人。

  但這一切落在路栩眼裡,卻只讓他覺得可笑。

  哪裡有什麼和藹?哪裡有什麼慈祥?不過是一個捕獵者看聯姻利益對象的目光。

  路栩抿平了嘴角,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框,引來房裡二人的目光。

  歐陽茹回身看見他,朝他熟絡地招手打招呼,“小栩哥哥,你回來啦?我正給路伯伯畫肖像呢,就快畫完了,你先別過來看,等我畫完再看。”

  說完,她就轉過身,繼續埋頭作畫,眼神專注,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這一幅畫,不完成就不離開。

  路爸爸看向路栩,習慣性責怪,“怎麼現在才回來?”

  路栩抿了抿唇,也隨口編了個理由,“路上堵車。”

  他走過去,把拼盤放到路爸爸面前的檀木桌上,原本想就這麼離開,腦海里又忽然閃過李阿姨的叮囑,他頓了下動作,伸手把紅色的果盤移到路爸爸面前的方向,這才退開,站在旁邊。

  路爸爸也注意到了他這突兀的動作,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帶著幾分驚訝和疑惑,卻也沒說什麼。

  他剛想起身叉一塊火龍果吃,才動了下身子,卻被歐陽茹喝止。

  歐陽茹的語氣有些著急,“路伯伯,您先別動嘛,我還沒畫完呢。”

  “好好好,我不動,我不動……”

  路爸爸連忙聽話地坐回原位,收了手,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他又瞥了一眼面前的那盤火龍果,目光帶著幾分惋惜。

  路栩背著手,站在一旁,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忽然覺得有些想笑。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歐陽茹能把這肖像畫得更久一點。

  不過他也沒幸災樂禍多久,因為路爸爸又把問題拋向了他。

  路爸爸維持著自己威嚴的形象,不緊不慢開口:“今天周末都沒在家,你又去哪混了?”

  這話里的“混”字,讓路栩聽著覺得格外地不舒服。

  仿佛無論他做什麼,在老頭子眼裡,都是一個混字。

  路栩垂了垂眼,不冷不熱地回答:“去了趟湯煜家。”

  他面不改色地說著謊,一點都不怕被揭穿。

  對他而言,湯煜就是塊磚,哪要往哪搬,同理,他對湯煜也是一樣。

  他們倆難兄難弟這麼多年,每次被家裡人問到去了哪裡的時候,都會默契地搬出對方的名字,因為他們早就達成了共識,一旦對方家裡打電話過來確認,八字原則——啥都不說,啥都應好。

  果然,路爸爸似乎也沒多懷疑,只是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聲,“以後少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來往,還有這個湯家的小兒子,整天不務正業,也少來往。”

  聞言,路栩抿緊了唇,明顯是有些不悅。

  他最反感的,就是這種以對方對自己的利益來評判對方價值的想法,偏偏他的父親,就是這麼一個人。

  因為不想麻木地服從,他也沒有應聲。

  而正當氣氛尷尬時,歐陽茹忽然出聲,“路伯伯,我畫好啦!”

  她把筆放下,拍了拍手,小心翼翼地將畫好的肖像畫取下來,送到路爸爸面前,“路伯伯,我畫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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