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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從蒙古包里跑出來一個40多歲梳著辮子的胖女人。她和金世敦連抱帶抬,把我弄進蒙古包內,然後燒開水給我擦傷口。後來我才懂,如不用溫水擦,直接用涼水擦倒能止血。他們這一折騰,我失血過多。他們沒有藥,就把用來取暖的燒乾的牛糞搓成粉末敷在我的傷口上。我想,我現在腿上的這幾塊疤痕就是他們這種治療措施留下的。

  那女人這時倒有了主見,出了蒙古包,牽了一匹馬,一陣急劇的馬蹄聲,她跑遠了。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大群人進來了,我被放到擔架上,擔架顫顫悠悠被搭在兩匹馬的背上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疼痛攪鬧醒了,發出呻吟,有個人讓擔架站下,他跳下馬掀開蓋著我的腿的毯子看了看。我一見人就停止了呻吟,他不知給我敷了什麼藥,我的疼痛輕多了。

  擔架又顫悠起來,馬又向前走去,可我卻再也睡不著了。我想起了呂萍。她是我青梅竹馬的朋友,是我心中愛著的戀人。“文化大革命”開始後,我們一起到吉林省農村插隊。記得那也是一個夏日的夜晚,在打麥場上,她拿著一個大大的如同小蘋果般的海棠果,用手絹擦了遞給我。那海棠果又脆又甜還有一種令人回味無窮的酸味兒,好吃極了,吃了一個,我意猶未盡。她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面頰說:“饞貓,怎麼就那麼饞。這東西吃一個就行了,兩個就會酸倒牙了。”可我還想吃,寧可犧牲牙齒。她明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像是天上的星,把嘴唇湊了過來,我非常非常自然地吻了她。這就是我的初吻、初戀,一切都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但我的愛是刻骨銘心的,這以後的一年多時間裡,我一直被籠罩在一團愛的溫柔氣氛中。無論是我寫作劇本挨批評或是後來上了大學,只要一遇到什麼事情或是思想上有閒暇的時候,總會有一股溫柔之情泛上我的心頭,我就會覺得呂萍的頭是靠在我的胸前,靜靜的、溫溫的,她的髮絲撩著我的額頭和臉,這種回憶和嚮往,就像一座寶山,我不斷地去勘探、發掘、認識,那愛則越來越深。

  此時,我受了傷,自然又想起了她,我那親愛的呂萍。

  天暗得灰濛濛的,遠方的山和天空溶成了一個顏色,只有一條鋸齒形的藍色線條分開了它們。月亮貼著山頂升了起來,好大好大的一輪,像滿盈盈的液體,蒙著一層極薄的、交織著活生生的毛細血管似的網膜,鮮紅中透出橙黃來,有了生命似的懸浮在我的頭頂上。

  我輕輕微嘆一聲:“呵,是活的。”

  金世敦過來看著我,隨後離去,向趕馬的人說:“也許是發燒,說胡話。”

  我的心緒並沒被這誤解所破壞,月亮真是太美了,她總是和純潔、柔情、美麗聯繫在一起,她讓所有的人都能感到她那清潔的注視,感到她是專門為他升起的,專為他寄託心愿的。我那遠方的人兒,她是否也知道在這個草原的月夜,我在身受重傷的時候,把我的愛心,通過滿月的清輝送達到她的心靈深處呢?

  貝寧讀到這裡,停下了,望著蕭潤,問道:“你感覺出來一些什麼了嗎?”

  蕭潤說道:“不就是騎馬摔斷了腿,被人用擔架抬著,想起了個姑娘?對了,問題就在這裡,年輕輕的,腿摔斷了,在大草原里,醫療條件肯定不好,極有可能落下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可是,你老爸那時連想都不想自己的傷勢,卻想起來吃什麼海棠果!”

  “孺女可教也!”貝寧說道,“你們說什麼李海麗像我,或者像我那走了的媽,會做各種菜,性格豪爽,好學上進。其實,這些都不是她和我爸結合的理由,而是她的形象和那個我根本沒有見過的呂萍生得差不多,我爸說,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但他又說,性格完全兩樣,可又覺得應該這樣!還說什麼老陽少陰,能出天才。老天,我可能還要有弟弟或者妹妹啦!”

  蕭潤手裡不停地洗菜,切菜,腦子裡也不停地翻騰,幾次想插話,都咽了回去,她想再聽聽貝寧還有什麼見解。她雖然比貝寧大兩歲,成熟許多,並且幹著刑警的工作,但如果進入理論領域,思維達到了,可是表達不出來。而貝寧這個似乎是童蒙未開的大學生往往能一語道破。所以,她想聽貝寧繼續說下去,特別想聽貝寧對她和劉陰子相處的看法。

  果然,貝寧幾乎是循著她的思路向下說:“這件事,第一次性的表現就是劉文瑞,他將

  一個做成祖勢的手,放進我家的牆洞裡,那時,他的心思是十分複雜的。是對我爸的報復而嚇唬我,可是,那很不合情理。本質上,雖然他和李海麗是青梅竹馬,但那是表面現象。應該知道,此時的劉文瑞本性的要求大於感情的憧憬,特別是他這樣一個處於冷靜和衝動之間的人,哪方面都表現得很強烈。別看我肥胖,可是,我不是那種臃腫的令人討厭的人。我都能想像得到劉陰子那時複雜的心情。這從後來他給我挪琴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來,他找了個理由將我的琴擦拭得乾乾淨淨,已經是悔過的表現了。後來,無論如何也少收我200元錢,是又一次向我道歉。但是,他擔心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利用楊伯伯告誡他的機會——實際上他早知道勝地項目和我爸關係不大——弄了一個金色葫蘆和翡翠菸嘴兒,來了一次正規的道歉,而且他已經預測到我知道這些事情就是他的所為。因為,他在挪琴的時候表現出來的太極拳的功底,已經通過楊伯伯要收他為徒弟而被我知道了。就他自己來說,包括放林占甲的手在內,他都認為是豪傑和英雄的表現,是一個有性格的男人的所為!他為什麼要這樣呢,不外乎是感情或者性的要求。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說,他愛李海麗決不像他表示出來的那麼強烈,他自己心中明白,他愛李海麗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李海麗從來沒對他的感情表達有過回應,實際上從一開始,李海麗就是拒絕他的。但是,我們女人有個毛病,只要對自己好的男人,還都是放在心裡的,儘管不能答應,但也是存有好感。李海麗對劉陰子就是這種態度。我爸很清楚這點,所以,他才儘量讓李海麗幫助劉陰子一家,當然他自己本人也儘量幫助劉家,因為,除了李海麗的因素之外,還有對朱雀起舞勘探的原因。那時,劉文瑞的母親對勘探給予了很大的支持,這是出於她對文化的本能尊重。如果以為我爸幫助劉家,是出於同情,出於天生的良善,就是錯誤的。可以說,除了對我,他可以毫無保留地愛以外,對別人,他是視情況而定。甚至對於我,也不是毫無保留的。比如,他和李海麗的關係,他隱瞞了很長時間,我早就發現了李海麗這個名字,可不知所云,一直到那天你搶先將劉陰子接出來,在朱雀陵塔見面,我才悟到。應該說,我爸找一個和我年齡一般大的女子是不適應我的,所以他瞞著我。好在,我能適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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