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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謙虛了,啊哈哈哈……”

  “那老鄉還說,這段時間,他明顯不對頭。前些日子生活不規律,整日不見人影,又不像在打零工,感覺心裡頭壓著什麼憋悶的事兒,問他可也不說;然後忽然有一天——就是兇案發生那天,他回來得特別晚,同屋和他搭話,含糊地支吾兩聲,直接爬上床去,拉著被子蒙頭睡了,再叫也不理;次日,就更不對勁兒了,看這意思……跟以前還不一樣。之前雖然抑鬱,但好像還有盼頭,整天在謀劃什麼似的;而這回,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特絕望。這情緒多鮮明啊——最初是跟蹤和練習期,充滿希望;動手之後,滿心茫然;再往後,就像你說的,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而後怕,一切都如此吻合!尤其幸運的是,這人真是缺乏犯罪經驗,又或是認為我們查不到他頭上,還在原處居住,一直沒有逃逸。今天下午,他應該就會回來,同居的老鄉都被控制起來了,沒人能給他通風報信,我們原地蹲守,一定可以一舉成擒。哎呀!”連續的感嘆詞,A探長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已經多少案子——至少十幾個,沒有辦得這麼爽了!對了,正好,我把電視台找來現場拍攝吧。反正案發第二天他們就報導了,什麼‘娛樂界一方角頭住宅區隕命,疑似意外,警方正在調查中’。一般這種新聞都沒有下文,可這回,得讓他們看看我們人民警察的辦案效率!”

  在他主動承諾會把拍得影像跟我分享後,我掛斷了電話,胸中湧起一種即將一戰成名的虛榮感。當然,似我這等警方顧問,最後往往淪為幕後英雄,但這次不同:萬一媒體記者明察秋毫、抽絲剝繭找到了我,卻要如何是好?嗯……“我不會破案,也不是名偵探,我只是個紙上談兵的偵探小說家”……不,這個開場白不好……噢,我想我該去做做頭髮……

  在我緊鑼密鼓的幻想中,很快到了下午。A探長又打來電話,說案子結了,視頻已經發到我的郵箱,可以去看了,說罷便掛了機。這很不尋常,他居然省略了談話結束時的那一句例行稱讚——雖然縱有也是輕描淡寫,但總聊勝於無。而且,是我的錯覺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高興?按道理,結了案不應該這樣啊。哦不,我理解了,像這種弱者反抗型的犯罪——一個飽受迫害卻求助無門的人,不得已跨越法律的界限去維護社會的公正,卻必須因此受到制裁,這麼可憐的兇手被自己親手抓獲,任何稍有良知的人都不會開心的。

  我帶著一種孤高的傷情按開電腦,為了營造愜意的觀賞氣氛,趁著啟動時,沏上一杯來自加拿大的蘋果茶,東施效顰著克里斯蒂的優雅。

  畫框一出,急急火火,動盪不堪,“站住”、“不許動”、“舉起手來”之聲不絕於耳。遠處捎到個影影綽綽的身形在逃亡,近端一群制服上躥下跳,就連畫面的邊緣都在躍動,看來扛著機器的攝像先生一樣跑得不亦樂乎——辛苦的人。

  這場開展於廉價出租平房窄巷間的追逐戰,以把目標逼到牆角絕境處而告終。

  警察們紛紛停下來,自發組成了一個弧形包圍圈,各自擺出備戰姿態,隨時可以撲上去。畫面的彈跳也止住了,鏡頭開始一起一伏——攝像先生在喘氣,正對著角落裡這齣戲的主角。

  那個貼著牆的背影,弓著腰慢慢轉過身來,兩手摸住身後的牆壁以為支撐,微微抬起了臉。這張臉,確實——除了一雙黑漆漆、圓溜溜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一隻躲避主人伸進籠子換鋸末的手的無助倉鼠外,沒有任何的特點。這真是個強有力的保障,縱然長著這麼出挑的身高,一樣扔人堆里認不出來。

  他困獸般望著追捕者,好一陣子,眼中突然射出一道堅毅的委屈,破口吼叫:

  “我沒殺人!”

  “啊哈!”A探長一蹦,進了拍攝範圍,那表情比聽見“人就是我殺的”還興奮呢,“沒人說你殺了人!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查這件事?”

  “我……我……”

  他囁嚅著,眼神散亂,左左右右看著,似在求助,又像理虧得無話可說。為了不滅亡,他在沉默中爆發了——迅雷不及掩耳地,手向左胸摸去!

  唰唰唰唰——一片槍出套的聲音!

  這怪不得他們,那動作也讓我一個激靈,心裡一虛:天!不會真是掏槍吧?

  在十數個槍口的瞄準下,他用不引起任何風吹草動的速度,緩緩將手從懷裡抽出來。掌心,躺著一隻疊得整齊的紅布包。

  你看,你看,我說得沒錯吧,就是什麼珍貴的紀念物,比如那姑娘戴過的項鍊、耳環、手鐲啊。來吧,打開吧,證明我的推理板上釘釘的正確吧!

  我緊張地啜了口水,抻著脖子貼近顯示器。

  只見他用最謹慎的動作——對嘛,對待心頭至愛就要這麼溫柔,當然,也可能是怕觸動了誰敏感的神經扣下扳機——像剝百合似的,一層層揭密。

  一層兩層三四層,五層六層七八層……圖窮匕現——沒有!

  什麼都沒有?!

  我皺眉定睛,確實沒有。這時,他握住紅布較窄的一邊,輕輕一抖——我這才發現,那紅布大得超乎想像,形狀、長度幾乎堪稱條幅,上書四個大字:還我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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