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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裡吧?”

  站在門口的太田說道,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來這兒了。他顯然已經回憶起來了。

  打開玻璃門走進後,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小櫃檯,對面並排放著兩張書桌。有一個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一張書桌旁辦公,看到加賀二人便站了起來。

  “我們可不是來租房的,”加賀說,“我們想問問關於青木一弘的一些事情。”

  這個白髮男子瞟了一眼他們亮出的警察證件,像恍然大悟一樣,表情變得緊張起來。“是警察嗎,真是不好意思,我看到兩個男性顧客就會習慣性地提高警惕呢。”

  他鞠了幾個躬,“你們想了解我兒子的什麼呢?”又嚴肅地問道。

  “是這麼回事。”

  太田想了想,說:“先讓我們上駐香吧。”

  打開辦事處後側的門,裡面就是住房,進去後就有一個日式房間,裡面有一個佛龕,上面有一個黑色鏡框,裡面放著青木一弘的照片。那是一個長臉的青年,臉頰凹陷,第一印象有點神經質。兩眼的焦點微微交錯著,給人以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上了一炷香後,回到辦事處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打開玻璃門走了進來。加賀知道,她並不是顧客。而她剛看到他們的時候以為是客人,不過立刻就想了起來,“啊,你們是警察……”

  “前幾天多謝了。”加賀說,“我們剛為你哥哥上完香。”

  “噢。”她小聲回答。

  之前來到這裡的時候,這家店門關著,只有她一個人守候在家裡。爸爸去紐約認領兒子的屍體了。那時候她說的話加賀還印象深刻:

  我哥哥被紐約吞噬了——

  加賀太田與青木和夫在招待客人用的沙發上面對面坐了下來,和夫時不時地鼓弄著他那布滿白髮的頭,開始講述起來。

  “對於一弘學畫畫我可是一點都沒反對啊,因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選擇,儘管我一直覺得靠畫畫沒法謀生。我想,他以後當學校繪畫老師還是來我這個店幫忙,在我的有生之年可以慢慢考慮。但我萬萬沒想到他會選擇去美國。”

  “即便如此你也沒有反對嗎?”太田問。

  “沒有,我覺得這樣也可以,趁著年輕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

  青木和夫是屬於善解人意一類的父親。

  “你們經常聯絡嗎?”太田又問。

  “一開始他經常給我寫信,但是漸漸的就少了,不過直到去年夏天為止,還算是保持聯繫的。只是他不告訴我他的住址,所以我沒辦法主動聯繫他。”

  女兒純子泡了茶走了進來,到處瀰漫著茶香。

  “然後我就想,他只要平安無事就好了,因為當四年前的案件發生的時候我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

  “是那邊聯繫您的嗎?”

  他父親也知道這個案件倒是出乎意料。

  “是警察來的電話,聽到生命沒有危險我心才落了地,不過也身負重傷了呢。我因為脫不開身,所以讓一個親戚替我去看望了他。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美國的恐怖,他出院後,我本來想讓他回來,可是他卻不聽。連住處也自說自話地搬了。沒想到這次看到他已經變成骨灰了啊。”

  青木和夫笑得很淒涼,兩手捧著茶杯抿了一口。

  “一弘是住在哪裡的呢?”加賀問。

  “非常髒亂差的地方。”和夫皺皺眉頭,“簡直像垃圾桶一樣的公寓,到處充滿著奇怪的味道,聞了真想吐……一弘的房間裡最多的就是酒,就像一個塗滿酒精的房間。通知我一弘的死訊的是住在隔壁的一個日本人,這個人的房間是最整潔的。他自己說是為了學音樂特地住在這樣的地方的,我也不知道這理論從何而來。哎,反正就是很糟糕的地方,我覺得光是住著就會得病。”

  從他再三強調這點來看,應該真的是很髒亂。加賀不知不覺腦海里浮現出那種景象。

  “話說回來您就您兒子的死了解了點什麼嗎?”

  太田問,而和夫悔恨的搖著頭。

  “不知道,他的鄰居說他似乎有點憂鬱症。”

  “他有沒有說自殺前發生過什麼不對勁的事情?”

  “那個人其實也不是和他特別熟,對了,大概他自殺前的十天左右,好像有人給一弘打來過電話,當然一弘的房間裡沒有電話,電話是打到門房的,而且那是從日本打來的國際長途。”

  “從日本?”

  加賀湊近身子,“對方是誰呢?”

  “我不知道。”和夫回答,“不過據說我兒子接到那通電話後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心情好了啊。”

  太田側著腦袋,“電話只打來過一次嗎?”

  “打來的就那一次。”和夫說,“但好像還有一次是說好要打來,接到那次電話的幾天後他對門房說‘今天會從日本打來電話’,但結果電話沒有來,據說他失望至極。”

  “他在等電話啊……”

  為了聽取加賀的意見,太田轉向了他。他卻左右晃動著臉,似乎在說‘我不知道’。

  談到這裡有客人走了進來,和夫說‘先告辭一會兒’,離開了座位。

  “電話是誰打來的呢?”

  太田小聲問。

  “要是說我期待的答案,應該是靖子吧。”

  “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不過這層關係怎麼重燃了起來呢?”

  進來的客人講了幾句馬上就離開了,是一個很年輕、學生模樣的男人。

  “最近的學生可真奢侈。”青木和夫苦笑著走了回來,“什麼音像啊,錄像機啊,床啊,總之單單因為行李多就不斷地擴大住房面積。”

  “父母就辛苦了。”有著一兒一女的太田,好像這自己的事一樣無可奈何的聳聳肩。

  “誰說不是。”青木和夫重新坐了下來。

  “說到行李,一弘的行李怎麼處理了呢?”加賀借題發揮問道。

  “那些不值錢的東西就在那邊扔掉了,可以作為遺物的東西我都帶回來了。”

  “可以讓我們看看嗎?”

  “可以。”

  店鋪交給純子照看,青木再次走進裡屋,加賀兩人也跟了進去,在放置壁龕的房間等了一會兒,青木便拿著行李箱和幾張畫布從邊上的房間走了出來。

  “一些零碎的東西都著這個包里。”

  行李箱裡塞滿了繪圖工具、書、收音機、水杯、牛仔褲、T恤、太陽鏡、鋼筆,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當加賀問到有沒有日記或者相冊一類的東西時,青木略帶遺憾的表情說他也找過了,但沒有這類東西。

  “這個是我兒子畫的畫,我自認為畫得挺好的。”

  說著,他拿出了十幾張帆布畫,依次攤放在地上。弄得加賀和太田沒有地方坐,只好站了起來。

  青木一弘的每一張畫都帶著陰暗的色調,如同壁龕上的照片給人的印象一樣,筆鋒纖細是其特徵所在。很多都是以夜晚的大街作為背景,上面描繪每一個人物的表情都帶著哀傷,似乎都在為煩惱所困。

  “餵。”太田用肘部敲了敲加賀,因為他看到了青木此時拿出的那張畫,加賀也瞪大了眼睛,上面畫著一個舞者。

  “是森井靖子啊。”太田自言自語。

  背景依舊是夜晚的大街,後面並排著幾幢高樓的影子。近處是一個穿著白色短裙的芭蕾女演員,臉朝向對面擺著姿勢,從體型上可以得知是靖子。微微回首的臉的確和她有幾分相似。

  “這幅畫不錯吧?”

  好像意識到了警察們正盯著看,青木和夫的聲音愉悅起來。“我覺得這幅畫得最好了,雖然那些專業的東西我一竅不通,但我一看這幅畫就覺得被某種東西吸引了。”

  “你知道這個跳舞的人是誰嗎?”太田問。

  “我不知道,一弘的房間裡也沒留下通訊錄一類的東西呢,到底是誰呢,只有一個背影,臉也看不太清楚。”

  背影——

  在加賀的記憶里,突然會想起了某句話。背影——

  啊,他不由叫了出來。

  “太田,你還記得宮本清美被風間拉著做模特的事情嗎?”

  “嗯?啊,這麼說來的確是有這麼回事。”

  “那個時候清美說,風間讓她轉過去背朝他,在素描本上畫了一會兒之後,風間還說出‘離開日本之後我就一直追問自己,我能畫好畫嗎’之類的話呢。”

  聽這加賀的話太田把眼睛睜得大大的,“風間看了這幅畫吧……”

  “我覺得很有可能。”加賀說,“而且,風間在那邊唯一認識的日本人,就是青木一弘。靖子和青木在四年前相識,而風間和青木則是兩年前偶遇。”

  4

  葉琉子回歸舞團是在五月初、正值人們歡度黃金周的時候。當然芭蕾演員們是不休息的,他們和平日一樣在訓練場上揮灑著汗水。

  第一個發現的是女教練中野妙子,她看到大門口站的人之後立刻中止了口令,演員們也停下了動作回頭看去。

  葉琉子在父母的陪同下走了進來,雖然略帶憔悴之色,但美麗的臉龐依舊。

  “葉琉子!”

  柳生喊了一聲。可能被她聽到了,她把臉轉向了訓練場上的夥伴們,哭喪著的臉轉而露出了一個微笑。葉琉子,柳生又叫了一聲。

  高柳靜子從裡面走了出來,把他們三人帶往了接待室。此時發現,葉琉子一身的新品服裝,化妝得也非常精緻。應該從警署回到這兒之前精心打扮了一番吧。

  “好,我們繼續吧。”

  對於妙子的話,舞者們振奮地應答道,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中場休息的時候,未緒和柳生兩個人被叫到了休息室。葉琉子正坐在父母的中間,她的手正被母親廣江緊緊握著。

  “他們好像並非不予起訴。”

  “是因為在法律上已經不能繼續拘留葉琉子了,所以他們才讓她回來了。”

  “意思說以後還有可能把她帶走的咯?”柳生問。

  “嗯,一旦起訴她的話。”

  靜子用低沉的聲音回答道,“你們先坐下來吧。”示意讓未緒幾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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