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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會這樣?宏一的手傷雖然恢復得不錯,但是黑木說了不可以用力復健之前不要亂動,他就不怕雙手毀掉嗎?山寺的病情暫時地拋在腦後,柴田在臨近病房前,腦海里已經火山噴發般炸鍋。

  病房裡,宏一正在為山寺注射針劑,而永田拿著電擊板站在側邊,手一直在瑟瑟發抖。

  “內海!”柴田忍不住揚高了聲音。

  “沒事了,心跳恢復了。”宏一冷靜沈著的聲音讓柴田越發地惱怒,看著宏一將注射器拔出,柴田一伸手將他的領子拎了起來,太過生氣而說不出話,只是直直地瞪著宏一。

  “你……真是瘋子!”柴田咬著牙,另一手緊握著拳,宏一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準備挨打,柴田卻放開了他。宏一慢慢地睜眼,柴田已經轉過身,只有瘦高的背影橫在宏一的面前。

  宏一不由得害怕。他寧願柴田給他一拳,也不願意被他忽視,他寧願看著那雙眼睛因為他而發怒,也不願意那雙眼睛注視著別的地方。伸出手,抓住柴田的胳膊,卻被他狠狠揮開,宏一很痛,手腕痛,胸口也痛。

  柴田在動作之後匆匆地轉身,一把抓住了宏一的胳膊,嘴微張著,看似要說什麽,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說。他鬆了手,走到了山寺的面前,檢查著脈博,看了一下眼瞼和口腔內,長長地吐出口氣。

  永田仍然舉著電擊板,但是已經不像剛才那麽慌亂,反而好奇地觀望著眼前兩個男人的狀態。他一直搞不明白,柴田對宏一究竟是什麽態度,明明討厭到想要廢掉對方,卻又為了打傷對方而負疚,永田實在是無法理解。

  “永田,”柴田冷冷地轉身,“你怎麽會在這裡?杉本醫生呢?”

  永田手中的電擊板差點掉地,他慌張地將東西放下,垂頭道:“杉本醫生安排田口值班,田口臨時有事叫我來代班。”

  柴田眼睛向上一翻,抑鬱地緊閉,咬著牙道:“為什麽你不打我的電話?”

  永田直直地看著他。“我打了好幾次,但是柴田醫生的手機一直沒人接。”

  柴田想起酒吧里的嘈雜,想起當時心情的迷亂,頓時再度無言。杉本也好,田口也好,連他自己,都有過錯,將如此重要的病患交給研修生,杉本究竟在想什麽?

  “柴田醫生,”永田目光閃動,試探地問,“山寺先生是不是……沒救了?”

  轉眼間,白衣前襟被柴田拎了起來,頓時將永田嚇得臉色蒼白。宏一伸手壓在柴田的胳膊上,輕聲道:“柴田,別這樣!”

  柴田咬著唇,慢慢地鬆手。“出去。”他指向門口,永田臉色一變,慢慢地垂下頭,離開了病房。房間裡只剩下柴田和宏一兩人和一個昏迷的病人,柴田仍然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山寺,目光迷茫,不知道在想什麽。

  宏一從背後抱住了他。

  “山寺先生還有救,一定能救的。”

  “……我都救不了他,你憑什麽說這種話?”柴田冷冷地笑了起來,“看到沒,大家都在放棄,醫院的放棄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院長不是想要藉助他的力量嗎?”

  “那要能藉助才行。”柴田緩緩地轉過身,伸手抬起宏一的下巴,“別把事情想得那麽美好,人和人之間,除了利用,什麽也不會留下。”

  “你是說,我們之間也是這樣?”宏一注視著柴田的眼睛,就像最初相遇的時候一樣,柴田的眼裡沒有溫暖,只有冷漠和無情。

  “難道不是?你是為了醫院放棄了報警,還是為了我?”柴田笑了笑,“我這麽努力地照顧你,也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而已。”

  宏一眨了一下眼睛,他看得出來,柴田的這番話並非全然是謊言。心慢慢地下沈,感情卻漸漸高漲,越是受到傷害,越想挽回點什麽,他無法阻止這樣的心情將身體占據。

  “那麽,我也可以利用你,救治所有的病患。”宏一凝視著對方,“如果你不想我把事情捅出去,就盡全力醫治他吧!”

  “救不了。”柴田略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你沒聽到永田剛剛問的話嗎?”

  “你不是神,所以你下的結論是沒有用的。”宏一眼神凌厲起來,“只要醫生不打算去救,每個病患都可能救不了,拼了命努力,又有多少病患能死裡逃生?我創造不了奇蹟,但你可以!”

  “為什麽我可以?”柴田越發覺得好笑。

  “因為你是柴田,”宏一握住他的手,“你擁有別人沒有的才能,你不想更進一步嗎?這個人你不想利用嗎?”

  柴田注視著宏一,慢慢地靠近,兩人幾乎鼻尖相碰,宏一的心跳驟然加快,呼吸紊亂。

  “你……成為我的共犯吧。”柴田低沈著聲音,深黑的眸子幽暗不見底,“如果失敗,你要陪著我下地獄。”

  宏一的心緊緊地一抽。失敗……多麽可怕的詞,醫生不是普通人,別人可以失敗了再來,手術台上卻不允許失敗,因為醫生的手裡掌握著患者的生死。這是常人無法體會的恐懼,戒懼戒慎地前進,身後是黑暗的深淵,外科醫生這條路,孤獨而艱辛,一個人孑孓獨行實在太可怕了。

  “好。”宏一揪住柴田的領子,一字字道,“我陪你。”

  柴田眼裡閃過莫名的情愫,有一瞬間,宏一覺得他離自己近得可怕,嘴唇上柔軟的觸碰停留了兩秒,風一般離去,讓他根本反應不過來。柴田的手指輕撫過他的臉頰,宏一仿佛看見了他戲謔的笑意。

  “真是笨蛋。”

  宏一為這句話感到鬱悶。

  “但是我喜歡。”

  柴田一句幾不可聞的話語,卻讓他的鬱悶瞬間變成面紅耳赤。

  (0.34鮮幣)30-孤立無援

  三十 孤立無援

  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看到柴田,宏一無聊地在醫院裡閒逛。自從對山寺施行了急救之後,原本沒什麽異常的指尖經常有些發麻,宏一不敢把這種情況告訴黑木,更不敢告訴柴田。

  手指輕輕摸著嘴唇,宏一羞得趴在窗邊抬不起頭。

  他真的很遲鈍,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那天那個時候,柴田吻了他。雖然只是很輕很輕微風一般的碰觸,但是兩個人確實接吻了。成為共犯是這個意思?還是柴田的一時興起?宏一想不明白柴田吻他的理由,但是他不討厭這個吻。

  因為不討厭,所以總是在回憶,回憶那一瞬間柴田的表情,猜測柴田的心情。當時柴田情緒極度的低落消沈,他需要的是安慰,需要的是支持,而沒有任何人能給予他。

  現在只有自己了。宏一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已經答應了要陪柴田一起下地獄,趁著還有時間,總要做點什麽才行。他轉身向著內科走去。走廊上出現杉本的身影,他正和內科主任說著什麽,表情激動。

  聽了幾句,宏一心一沈。杉本希望換一名醫生擔當山寺的調理醫生,正如柴田所說的,參與治療的成員正一個一個地離去。柴田即將陷入孤立的境況。手術是一個系統,一個由群體組成的單位,每個人的力量加起來,才有可能創造奇蹟。

  這不是柴田一個人能做得到的。

  看著杉本,宏一握緊了拳。他不能讓柴田陷入絕境,也不能讓山寺被醫院放棄,對待無法治療或是風險很高的病患,醫院通常會使盡手段讓病人轉院,而新的醫院更不可能施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替罪羊而已。

  宏一找到了他要做的事情。

  柴田站在大野木的辦公室門前,深深地吸了口氣,推開了門。大野木從桌子前面抬起頭,揮手示意柴田坐下。

  “山寺議員的情況,我已經從內科那裡知道了。”大野木站起身,“依你看,手術還有沒有可能進行?”

  柴田看著大野木。“有,但是很困難。”

  “有多困難?手術成功的機率有幾成?”

  “最多……一半吧。”柴田思忖了一下,“或者更低。”

  “這樣啊。”大野木搖頭嘆息,“真是可惜,二尖瓣置換雖然是個比較難的手術,但是對你來說應該不成問題,沒想到山寺議員的身體狀況會這麽差。”

  “我想再換一種方式進行調理,”柴田道,“方法有效的話,兩周之內,應該可以進行手術。”

  “不,不要手術。山寺議員的年紀不小,如果身體不好,是可以提前退休的,”大野木敲著桌面道,“不能讓他在我們醫院出事,我們可以勸他轉院到東京明真大學附屬醫院,或是北日本大學的醫院,那裡醫療水平比我們這裡高,就算有萬一也不會出多大的問題。”

  “明真會拒絕收治,”柴田冷冷道,“那是個只重視學術成果而不重視病患的地方。”

  “明真會不會拒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野木手指戳在柴田的胸口,“絕不能讓縣議員在我們醫院出事,你懂嗎?”

  “我可以保證,一定能治好他!”柴田端坐著,背挺得筆直,“請你再給我兩個星期的時間!”

  大野木陰沈沈地看著他。“柴田……這事的風險有多大,你究竟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柴田看著他,“風險越大,得益越高,主任,你覺得呢?”

  大野木愣了一下,頓時猶豫起來。柴田說得沒錯,如果這種情況下他們治好了山寺,山寺一定會盡全力支持他們醫院,或許醫院還能成為像明真和北日本那樣的權威醫院。

  “你真的治得好嗎?”大野木的口氣一緩,“我聽說要進行手術相當困難。”

  “越困難才越有挑戰的樂趣,”柴田微笑著站了起來,“你不相信我的技術嗎?”

  大野木看他說得如此自信,立刻動搖。利益的天平總是倒向最有利的那一方,他立刻慡快地同意了柴田的主張,但是期限是兩個星期,如果兩周內不能進行手術,那就不得不讓山寺轉院。

  柴田鬆了口氣的同時,更大的壓力負載在他的肩頭,而在走廊的轉角,他遇到了麻醉師今野,對方見到他之後,像是鬆了口氣一般。

  “柴田醫生,山寺議員的手術,請找其它的麻醉師吧!”

  柴田一把扣住了今野的肩,失聲道:“我需要一位最好的麻醉師,今野,你明白嗎?”

  “我明白,但是我沒辦法負責手術了,”今野嘆了口氣,“我要被調往東京的一所醫院,剛剛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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