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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銘嘟囔道:“怎麼說得銀釵就像一個催命符似的……”

  陸為軒則反駁道:“不對。路曠死之後,銀釵先是作為一件證物,被移交到了公安局。公安局的同事對銀釵進行了簡單的調查,沒有查出銀釵的來歷,後來就交還給了路曠的父母。這中間我都是親歷的,所以我可以十分肯定地說,銀釵後來重新回到514宿舍,肯定是有人故意帶進去的。”

  華崢道:“那你覺得這個人會是誰?是路曠的父母?”

  陸為軒撓了撓頭,道:“我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

  黃思駿道:“我覺得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林易,就像他這次從我這裡盜走銀釵一樣。所以我們該做的,就是去514宿舍看一看,銀釵是否真的在裡面。”

  華崢道:“我同意黃思駿的意見。如果銀釵是在514宿舍的話,那麼可以澄清許多事,我們只需要將重點精力投於林易身上就可以了。”

  雖然對514宿舍懷著無限的抗拒,黃思駿卻還是跟著華崢等一起回到514宿舍。

  天近黃昏。陰暗的光線壓迫著每個人的心。空蕩蕩的樓房裡,只有四個人的腳步聲在小心地傳導著,從一樓到二樓,再到三樓……

  黃思駿有一種壓抑到透不過氣來的感覺。眼前的樓房漸次消失了,餘下的,是一片荒丘與墓林。每一個宿舍都是一間墳墓,埋葬著學子們青春的年華,還有年輕的故事。墳墓里,不甘的吶喊聲響徹一片,抗議著歲月的侵蝕,將年少的心情放逐。

  黃思駿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他怕吵醒這些沉睡的幽靈。他們都是學子們昨天的影子,包括自己。或許昨天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個墳墓,一個歸結。昨天的那個“我”,相對於今天的“我”,也就是兩個人,只是有著血脈、心意的相通。

  黃思駿不敢回頭,害怕一回頭,就看到過去的自己,站在宿舍門口,幽幽地看著自己。而自己,是個盜賊,盜竊了昨天的自己的身、形、意,從不歸還。於是只能倉皇逃竄。然而無論逃到何處,每一步的身後,總是漏下時光的光圈,迎風而長成了一個“黃思駿”。於是一步步地過去,“黃思駿”順勢而瘋長。他們一個一個排列成隊,臉色蒼白,神情淒傷,默默地注視著前面的“黃思駿”。幾百雙的眼睛相連,每一雙眼睛都貫穿前面一個“黃思駿”的頭顱,連串成密密的一片。最後的目光焦點,全都貫注在如今正在走路的黃思駿後腦勺,灼出了一個個細細的洞。

  於是黃思駿剩下的感覺是:每踏出一步,靈魂就從細小的洞裡漏下一分,被潛藏在黑暗裡的餓鬼所吞噬,直至最後,整個靈魂變得輕飄飄的,眼前的世界亦變得虛無縹緲了起來。他甚至沒有看到,不知什麼時候起,華崢、邱銘和陸為軒全都消失不見。整個樓道里,只有他一個人,如同中了魔咒般,拖著僵硬的腳步,一步一步地趨向神秘的514宿舍。

  站在514宿舍門口,黃思駿的眼中,一片的白茫茫。他仿佛置身於雲海之中,又似是遊走於地獄之路。凡人的世界,在他的眼裡,只剩下了個軀殼。514宿舍,414宿舍,木門,鐵門,乃至門與牆,對他都失去了比較的意義。他直直地踏入514宿舍。仿佛是早有默契般地,門在先他邁進之前,微微一動,開了。似乎裡面有人早知道他的到來,歡迎他的光臨。

  514宿舍空蕩蕩的,除了一地凌亂的書紙無人收拾。通往陽台的門不知被誰給打開了。有風灌了進來,吹動書紙在半空中飄蕩,恰似有人撒在空中的紙錢似的——只是這樣的風,或許不應存在於和煦的八月,而更像是從僵化冰冷之人的口中吹出。整個宿舍雖然空空如也,卻很乾淨,連個蛛絲都沒有。一間封閉了大半年無人居住的空屋,蜘蛛與蟑螂本是常客,然而它們全都無影蹤。也許是因為它們靈敏的本能,嗅到了飄蕩於空中的危險氣息,於是退避三舍;也許是因為這個屋子裡早被死亡所占據,再容不得半點的生物。

  黃思駿站在宿舍中央。有風吹起一張紙,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視線切割斷。他渾然不覺,遊魂般地頂著紙,走到通向陽台的門口,緩緩地將起掩上。

  久未曾開合的門樞,發出乾澀的“嘎嘎”聲,像是某個人難受的呻吟聲,亦或是傳說中的鬼叫聲——他們的聲音,如鴨子叫般“嘎嘎嘎”。

  門的關緊,遮去了屋子裡大半的光明。光線一下子昏暗了下來。整個屋子陷入了一種幽暗的情緒中。那種情緒,是累年臥病在床、靜候死亡的人特有的心境。就像是,有一塊巨大的灰紗,籠罩上了天地萬物。所有鮮艷的色彩全都隱遁,所有的美好事物全都消失,有的,只是死亡經幡的一日一長,直至長到丈余,成了一匹裹屍布,將人緊緊包住,密密麻麻,從頭到腳,無一絲縫隙。布的重量,布的黏性,布的細密,全都壓在人的身上,令人寸寸筋骨疼痛,五臟扭曲,更重要的是,呼吸便成了巨大的痛苦。每吸一口氣,肺部就要劇烈地抽搐一下,繼而牽動心臟的收縮。那情景,就像是人在一口狹小的井中打水,井的大小,勉強容得下水桶的放入。然而井壁上,卻坑坑窪窪,牽制著水桶的上提。於是竭盡全力,拖曳著水桶,勉力上行。終於,桶繩不堪重負,斷了,“咕咚”一聲,咽下最後一口氣。於是生命之水,就此乾涸枯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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