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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瑾柔沉默著,仿佛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屏障在她的周圍籠罩,深沉地看不出她的情緒。

  岳子修猶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說出了口,"蕭溯寒在京師的勢力有一半是我舉發的。"他苦澀地笑著,試圖在她的眼中看到一種憎恨的情緒,卻發現,她的眼裡除了陌生的意味,什麼也沒有。

  駱瑾柔淡淡地微笑,虛弱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時空,"我有什麼資格怪你,一切都是天命——"人力竟是如此的渺小,以為幸福在握時,驀然發現一切皆是轉頭空。

  岳子修深深得看了眼這個女子,怕是最後一次見到她了吧。沉痛地轉身,走出了這個清冷的行宮,外面陽光依舊,卻照不到屋裡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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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煙翻滾的黃土上,遍地是橫陳的士兵,箭鏃,戰馬和飄落的軍旗,空氣里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妖冶暗褐的鮮血慢慢地浸透了低下的黃土,蜿蜒蔓延著,像是一條條紅蓮鋪成的路。

  急促的馬蹄悠遠地迴蕩著,殘陽如血,渲染了這一場悲壯慘烈的戰役——

  "不好了,王爺中箭了!"一聲聲驚慌的呼喊伴隨著馬蹄聲,響徹天際!

  黃塵飛舞,軍營中一片慌亂,紛紛聚來的將士快速地移向來者,行軍的軍醫動作熟練地進行著。

  白衣飄揚,在眾人的閃神間,蕭溯寒已來到了人群的中間,頓時僵住了身子,震驚地看著那個躺在擔架上的男子,幾乎了無氣息,殷紅的鮮血大量地從他身體裡湧出,如同一朵朵盛開的紅蓮。

  他幾乎顫抖地看到了軍醫的搖頭嘆息,如同當頭一棒,再也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他的世界裡僅剩眼前面色死灰的年輕男子,一動不動地躺著,以無生息。他痞子般的笑容,他習慣微翹嘴角的小動作,他神采飛揚地喚著自己"大哥"——一切的一切都漸漸地遠去。

  "聿弟____"一聲悲戚的呼喚,再也喚不回逐漸冰冷的人,蕭溯寒痛苦地抱著舒懷王,兩行清淚抑不住地化落,仿佛連天空都動容了他的憂戚,綿綿的傷痛久久地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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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細雨紛飛,駱瑾柔的目光停住在那抹煙雨朦朧中的灰色身影,漸漸地由遠而近,直到看清了來者的臉,她怔住了。

  "好久不見了。"如悅一身的道袍,頭髮簡單地用一根木簪子綰著,越發地清瘦憂傷,哪裡還有在宮裡時的明艷照人。

  "你這是?"駱瑾柔不解著看著她的裝扮。

  如悅笑了下,說:"我已經請太后恩准讓我下半生長伴青燈古佛。"

  "你要出家?"駱瑾柔實在想不透像如悅這般的女子竟會動出家的念頭。

  "舒懷王死了。"她慘澹地笑著說,眼底霧氣瀰漫,"我已經厭倦了這宮裡的繁事紛爭,十年前的爹爹,十年後的舒懷王,這樣的生死別離總是讓我遇見了。"她戚戚慘慘地笑著,卻藏不住她的哀傷離愁。

  駱瑾柔一股揪心地疼痛逐漸蔓延,雖然同這個女子交涉不深,但她卻是自己在宮裡唯一心服的女子,看到眼前的她,仿若看到了不遠的自己。

  拉著她的手,駱瑾柔感嘆萬千,只是道了句:"死者已逝,姑娘也只能節哀了。"她覺得自己的話實在可笑,不是站在她的立場,自然能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如悅拭乾了淚,輕語道:"娘娘的情意如悅心領了,只望娘娘今後自己珍重!"

  點了點了,她目送著如悅漸漸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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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見到皇上,已是七月份的事了,御駕親征,成功殲滅了蕭氏力量,擒俘了蕭溯寒。

  駱瑾柔看著他一身的銀白色戎裝,風塵僕僕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時她正逗著星漓玩。

  再次相見,兩人都是默然無語,氣氛顯得有些尷尬,最後還是皇上先開了口。

  "幸好當時朕沒有失去理智地掐斷她可愛的小脖子。"他玩笑著輕撫孩子稚嫩的臉頰。

  駱瑾柔下意識地一縮身子,把孩子抱緊了些。

  皇上察覺到她的動作,苦笑著說:"放心,朕——不會傷害你的孩子,不要恨朕好麼?"聽他的話竟是害怕駱瑾柔眼中出現怨恨的神色。

  駱瑾柔沉默得低著頭,反到是星漓睜著一雙碌碌大眼,好奇地望著突然出現的皇上,時而對他咧嘴笑笑,時而吐著小舌頭,煞是可愛逗人。

  皇上撫著她柔軟的頭髮,仿佛一如以往地寵愛,對著駱瑾柔道:"蕭溯寒已經被囚禁在丞相府中。"

  駱瑾柔渾然一震,咬了咬唇,"你——打算怎麼做?"

  皇上看著她,帶著點冷漠地口吻道:"一條白綾,一把匕首,一杯毒酒,估計海源已經在前往丞相府的路上了。"

  "你要賜死他?!"不是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果,真正從他的口中聽到,駱瑾柔還是免不了一陣心悸。

  "他發動叛亂,照理是要誅九族的。"皇上的目光飄向遠處,"說來可笑,他後來幾乎是一心求死。"

  駱瑾柔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青磚地面,用堅定地仿若不容回絕地語氣道:"我要去看他!"

  皇上久久地凝視著,眼神飄忽不定,最後清幽地吐出一句:"可以。"

  駱瑾柔抬首,不想他竟答應地如此慡快,望進那深邃的不見底的眸子,發現裡面竟是盛滿了痛苦與隱忍,咬了咬牙,她心一狠,"我會回來的。"抱上孩子,她一路小跑著衝出去。

  皇上望著她的背影,眼裡的痛苦越聚越濃

  曲終(一)

  點點金色的陽光灑落在雪白的梨花上,清雅而恬淡,縈繞著縷縷芳香。嫩黃的棣棠襯著秀麗的青枝,又添一分春的亮麗,丞相府里的一切依舊,駱瑾柔初次到訪,卻無心欣賞這美景。

  略顯慌亂的腳步匆匆地趕來,推開那扇沉重的門,她突得被這屋子裡陰鬱的氣氛怔住了,靜靜地立在門口,往向那檀木椅上的白色人影。

  溫暖的光芒借著敞開的門戶,慢慢地透入屋子裡,一點一滴地化散了一室的冷意。

  待那人抬起頭,見到那雙眼睛,駱瑾柔真正地呆住了。這是雙怎麼樣的眼睛,黑幽地深不見底,如同一潭波瀾不驚的死水,毫無一點的生氣!他的嘴角含著微笑,駱瑾柔卻感覺不到往常的溫潤氣質,這樣的笑反而辛酸地讓人落淚。一身的白衣如雪,再也襯不出他的飄逸如風,清淡如水。此時的他好似失了魂,掉了心一般。

  駱瑾柔的腦子"嗡"地一陣作響,"他到後來幾乎是一心求死!"想到皇上方才的話,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輕輕地走進他,駱瑾柔的眼神閃爍,纖纖素手想要撫上他清瘦的臉旁,半途被他握在了手裡。

  "你來了?"他揚起頭,眼神對上她,微微含笑。

  "你怎可變得如此——"駱瑾柔說不出話來,淚先一步翻滾而出,滾燙地低落他的手背,"對不起,對不起——"千言萬語也道不盡心中的歉意,她惟有抱著孩子,聲聲地哭泣。

  蕭溯寒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不停地勸道:"別哭,別哭——"他見不得她掉淚,眼見他剛為她拭去淚珠的地方又馬上一片水澤,幽幽地嘆了口氣,索性不再阻止。

  接過她手中的孩子,蕭溯寒貪婪地注視著她,一會兒摸摸孩子的頭,一會兒親親她的面頰,恨不能表達他的父愛。

  駱瑾柔看著孩子乖巧地順應他,碌碌大眼滴溜溜地轉動著,忽然櫻紅的小嘴撇了撇,發了聲:"大大——"便開心地叫嚷著,毫不吝嗇地給了他燦爛的笑容。

  兩人皆是一驚,蕭溯寒的眼神便得激動起來,不敢置信地喃喃著:"你——說什麼?"

  駱瑾柔捂著嘴,惟恐此刻她再次抑制不住地叫出來,眼底難掩激動的光芒。

  "大大——大大——"孩子興奮地歡叫道,小身子不停地在他的懷中折騰。

  "她竟然叫我爹爹,她叫我爹爹——"蕭溯寒緊緊的把孩子攬在懷裡,此身已無憾了。

  "她是第一次喚人。"駱瑾柔也不敢置信地說到,她第一次叫喚地竟然是爹爹,還是對著蕭溯寒,難道真的是父女天性?

  過了好久,蕭溯寒才平靜了心情,復又把孩子交給駱瑾柔,不舍地揉揉她的發,"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說到我們的孩子,他的神情難掩驕傲。

  駱瑾柔一陣恐慌,視線不自然地落在桌上的那盤子裡的東西,一根白綾,一把匕首,一杯毒酒。

  蕭溯寒的視線也跟著落在這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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