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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筆瞟了他一眼,“都不是,彗星撞地球,世界末日。”

  左學見她竟然想一路走回去,立即反抗,“張說呢?我要坐車。”

  鍾筆打了他一下,“老實點兒,生命在於運動。”

  左學吼回去,“你心情不好,關我什麼事?”連累他也要跟著受罪。

  左學吵著要吃路邊上油滋滋、香噴噴的各色烤串,她嫌髒,不許吃,左學就鬧,停在十字路口不肯走。她氣得差點兒一巴掌拍下來,眼睛骨碌一轉,“路邊攤有什麼好吃的,媽媽帶你去吃法國大餐。”

  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倆人在商場裡轉悠,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見坐外面一排的張說等人喝著香檳,吃著牛排,相談甚歡的樣子。左學舔著手上的焦糖甜夢冰淇淋,順著母親的視線自然也看到了,“咦,那是不是張說?”又看見他對面坐著一個直發、鵝蛋臉的年輕女子,圓圓的眼睛,紅潤的嘴唇,便問:“那是誰?”

  年輕女子專注地看著對面意氣風發的年輕人,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回答他隨口提出的禮貌性問題,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異樣的信息,鍾筆知道那是什麼——愛慕。這個妖孽,走到哪裡都有人行注目禮,尤其是年輕的未婚女性。

  左學見母親神色不對,搖著她的手問:“他們在幹什麼?”

  “相親。”她面無表情,然後低下頭問他,“你知道相親的意思嗎?”

  左學搖頭,沒聽過。

  “相親的意思就是……”她指著張說和林喬伊,“如果成功,他們便會結婚。”

  左學有點兒明白了,仰著頭問:“那你呢?”張說不是應該跟自己的母親結婚嗎?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鍾筆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不能讓他們成功,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然後附在他耳旁教他怎麼做。

  左學有點兒不樂意,“為什麼又是我出馬?”

  鍾筆討好地親了親他,“因為你是小孩子,童言無忌嘛,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人家都不會當真的。”

  “不行,除非你給我買全套機器貓的漫畫,”他適時地討價還價。

  鍾筆只得點頭,“好好好,不過我不能保證是全套的,奧特曼倒可以考慮。”這小子最會漫天要價,全套機器貓?想叫她破產嗎?

  左學讓步,“好吧,那就奧特曼。”

  鍾筆沖他握拳表示鼓勵,然後跑去前台問廣播室在哪裡。

  母子同心,其利斷金。

  左學蹦蹦跳跳地跑進餐廳,也沒人攔他。看見張說,他抽著鼻子一下撲進張說懷裡。張說十分驚愕,“左學,你怎麼在這裡?”抬頭看了看周圍,“媽媽呢?”

  他哭喪著小臉說:“媽媽帶我逛商場,走丟了,我在外面看見你。”

  張說抱他在身邊坐下,安慰他道:“沒事,沒事,餓不餓,一起吃飯?”把自己的牛排切給他,又要了一大杯果汁。他忘了左學早將家裡的電話背得滾瓜爛熟,若是走散了,自然會去前台打鐘筆的手機。如今的小孩聰明得很,更何況是左學。

  自從張母來了,左學就沒去過張說那兒,這當然是鍾筆三令五申的結果。張母不認得他,聽了很焦急,“哎喲,怎麼會走散呢?這么小的孩子,大人還不得急死。”又連聲安慰他不要害怕,還拿東西給他吃。

  林喬伊湊過來友好地問:“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左學撇過臉去不理她。她有些尷尬,問張說:“誰家的孩子?白白嫩嫩、小臉肥嘟嘟的,好可愛。”張說正掏出手機給鍾筆撥電話,還沒回答,左學搶著說:“張家的。”

  張說聽了,低頭看他,眼神帶著一絲懷疑,看見左學眼裡閃著狡黠的光芒,然後明白了,他是故意的。只怕這齣戲幕後另有高人導演,他收起手機,靜觀後續發展。

  林喬伊笑道:“哦,原來你爸爸也姓張啊。”

  左學晃著張說的手說:“這就是我爸爸啊。”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臉無辜。鍾筆怕他心存芥蒂,跟他說,就把張說當成乾爸爸心裡就不會不舒服了。

  左學想起張說的好,每天送他上學,又給他買各種各樣的玩具,母親打他的時候總是護著他……更重要的是,張說大晚上不嫌麻煩帶他去周熹家裡道歉,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其實喊他一聲爸爸也沒什麼要緊的。”

  當下一言既出,舉座皆驚。

  就在眾人臉色突變的時候,商場的廣播響起:“下面播報一則尋人啟事。左學小朋友,左學小朋友,若是聽到廣播請到五樓前台,你的媽媽正在那裡等你。”左學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媽媽找我。”

  張說按住他,“你在這裡坐著,我去找她。”

  他走後,張母上下打量左學,儘量溫和地問:“小朋友,為什麼你說剛才那個叔叔是你爸爸?”

  左學低頭吃蛋糕,“媽媽說是爸爸,但是要叫叔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種電視劇里的橋段,他跟著鍾筆看了無數遍,爛熟於心。

  一語激起千層浪。

  張母恍然大悟,聯想迅速發散。怪不得兒子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寧可背上破壞人家婚姻的罪名,甚至多管閒事替他們母子爭取撫養權,莫非因為這孩子是……心裡一時又驚又喜,猶疑不定,打量左學的目光頓時變了。她仔細一看,那鼻子眼睛,跟張說小時候長得確實有點兒像,如此一想,立馬親近起來,一臉慈祥,恨不得把左學一把摟在懷裡。

  林喬伊當場臉色大變,剛剛冒出的愛的萌芽被眼前殘酷的一幕活活掐死在溫床上。她想走,又怕別人笑話她沒風度,舒服的真皮椅卻如坐針氈,心神不安。

  鍾筆看到遠遠走來的張說,歪著頭問:“怎麼樣,相親?”

  張說攬著她的腰往前走,意味深長地說:“你覺得呢?”

  “我覺得應該……不好。”她吐了吐舌。誰叫他來相親,活該。

  “知道就好。去見我母親。”既然故意攪局,她就應該自己收拾殘局,也是時候把她引見給自己父母了。

  鍾筆本以為張母一定火冒三丈、大發雷霆,哪知她坐在那裡教左學怎麼剝蝦又快又不傷手,親自示範,神色無異。她對眾人抱歉一笑,“打擾了,真是過意不去。”沖左學招手。“跟媽媽回家。”

  林喬伊臉色蒼白,剛才那一幕讓她受了不小的驚嚇,但是很快恢復鎮定,站起來同他們客客氣氣打了聲招呼,笑容有幾分勉強。

  左學扔下盤子,張母連忙拿起餐巾布,替他擦乾淨手指才讓他走。

  張說介紹道:“這是鍾筆,這是我媽。”忽略了林喬伊。張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願失了長輩的風度,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表情有些僵硬。

  鍾筆又說了幾句道歉的話,拉著左學的手走了。大功告成。這場相親宴被她如願以償地攪得七零八落。

  張說的眼睛直到鍾筆的身影在轉角處消失不見,這才轉了回來。

  林喬伊見他如此留戀,徹底死了心,象徵性地坐了會兒,推說有事就走了。這個男人再好,也不是她的。

  張母上上下下打量兒子,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出些門道。若是左學真姓張,這裡面牽涉的事情可就多了,也難怪他們幾個打官司打得驚天動地——終究按捺不住,試探性地問:“這孩子是誰的?真聰明。”一語雙關,滿心期待。

  鍾筆只不過是想攪局,卻沒想到事態的發展遠遠超出她的預料。

  張說清了清嗓子,一臉認真地說:“孩子是誰的重要嗎?左學這麼聰明可愛,誰能不喜歡他?”沒有正面回答,有點兒故意誤導的意思。借著這個契機,母親至少不會再那麼針對鍾筆,這樣也好。他懇切地看著母親,“媽媽,你也知道我從來沒有低聲下氣求過誰。兒子在這裡求您接受鍾筆。”

  張母臉色一變,“你——”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說按住母親的肩,阻止她離開,眼中滿是哀求,“媽媽,我從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將近六年的時間都忘不了,以後的歲月應該也忘不了吧?您硬是不答應,鍾筆當然也不會嫁給我,只怕您兒子一輩子光棍要打到底了。”低下頭伏在母親懷裡,像小時候一樣,“我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世界上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美滿幸福的?

  第四十章  有了媳婦忘了娘

  張母哪裡經得住兒子這樣的哀求,又心疼又心酸又心痛,苦口婆心地勸道:“兒子啊,你怎麼這麼傻!萬一人家不喜歡你,只喜歡你的金錢、外貌、權勢呢?她如果是好女人,為什麼要離婚?自古道,英雄難過美人關,你別一時糊塗,自毀前途,鑄成終身大錯!”

  “媽媽,不是這樣的。她之所以離婚都是因為我,一切都是我的錯。請你接受她,好不好?”

  兒子竟然對一個女人沉迷到這等地步,張母哪裡能高興得起來?但是又不忍心再給他施加壓力,只能火大地說:“反正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我明天就回上海,省得待這裡討人嫌。”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樣?總不能真的因為一個女人鬧得母子決裂。以前大家族裡子女眾多,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如今都是獨生子女,把孩子趕出家門那就跟割走心頭肉是一樣的,怎麼捨得?

  張說聽她口風送了,心中大喜,連忙說:“急著走做什麼,家裡又沒事,不如把爸爸也接來北京,好好玩幾天。”

  張母白了他一眼,“你想氣死他!”看著兒子眼裡掩不住的歡喜,她暗暗嘆氣,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想管也管不了,隨他去吧。喜歡也是他,痛苦也是他,得意也是他,失意也是他,硬要阻攔,只怕將來兒子嘴裡不說,心裡少不得要怨她。

  張母提著行李走的時候,鍾筆跟在張說身後去送機,賠著笑臉說:“伯母,這是北京特產,糖果蜜餞豌豆黃之類的,不值什麼錢,帶回去給親戚朋友們嘗一嘗。”

  張母十分冷淡,“不用,我已經買了。”

  鍾筆一臉尷尬,伸出去的手縮不回來。張說接了過去,硬塞在母親行李袋裡,“沒事,特產哪會嫌多,帶回去送給舅舅家的孩子們吃。”

  張母無可奈何,暗地裡罵了一句:“多事。”張說嘻嘻一笑,當做沒聽到,“幾時有空,我跟鍾筆一塊兒回去看你跟爸爸。”

  “不用了,我消受不起。”張母翻了翻白眼,說出的話很不客氣,拿了證件登機去了。

  鍾筆吐舌,“你媽可不是一般的不喜歡我啊。她一定把我看成狐狸精,無所不用其極地勾引你。”幸虧她已經在廣大群眾的唾沫中鍛鍊出來了,張母的這點兒厭惡對她來說不過是小兒科,完全不受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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