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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實在讓蘇青青很是頭痛。主要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還沒什麼,但只要把兒子扔給其他人那邊呆上一會兒,江一蘇保準會消失不見。往往要花上很久,才能在庭院的糙叢里,屋外的樹幹上,乃至是儲物間的竹筐里發現他的身影。

  江家兄弟對天賭咒發誓他們絕對沒有虐待兒子的行為,事實上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做,自家孩子疼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對他下黑手。況且那小傢伙比猴還精,就算他們偶爾想下點兒黑手,也實在抓不著什麼機會。

  這實在是很奇怪。但如果要說江一蘇小小年紀就有自閉症,那完全不可能,這孩子無論是在村里還是鎮中都是當之無愧的孩子王。

  這是另一件令三兄弟極為不解的事,要知道江一蘇這孩子,無論哪方面都不是很出彩的。論長相他與蘇青青比較相近,卻連他親爹江元俊的一半都趕不上,武力值就更不用說了,在這個一半上還得打個對摺。要說飽讀詩書,這傢伙可是懶得很,所有東西都只肯記自己感興趣的部分,其餘的理也不理。

  至於在商業上的天賦,這點在他身上暫時還未表現出來,不過那廝小小年紀就知道什麼士農工商排位,估計也對行商之類頗為不屑。但偏偏就是這麼個所有東西都是半吊子沒有一樣出色的傢伙,人氣還挺高,不管他出現在哪兒,總會被一群同齡的孩童簇擁在最中間。

  就為了他喜歡藏起來這件事,江元皓為此還特地斷了一天的公職,跑去翻閱書籍,想要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得了什麼古怪毛病。也有請來一些老大夫給他探脈,折騰了許久,後來還是江一蘇自己受不了那些白鬍子大夫們開的稀奇古怪的藥方,主動向娘保證以後不再亂跑了。但關於蘇青青詢問他為什麼總是莫名藏起來的事情,江一蘇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吭聲。

  其實真要說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是他被騷擾得有些頭疼,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看會兒書。以前他是有單獨書房的,最近卻因為妹妹江綺想要個玩具室,把他的書房兼租借過去了。江一蘇雖說不是個好哥哥,起碼是個大方的哥哥,小手一揮表示沒事舀去吧,結果新房間一時半會兒又弄不起來,他也就沒了自由的世界。

  單單在娘身邊還沒什麼,偏偏總是有人進來要找娘做一些不合適被他看到的事情。這種時候他就會被趕到其他爹爹所在的房間裡,於是他的悲慘日子就來了。

  江一蘇並不在乎為什麼別人都是有很多娘,唯獨他有三個爹。他在意的是,這幾個爹腦袋似乎都有那麼點兒問題。

  二爹整天在那裡看一些亂七八糟的古怪小說雜記,甚至連公堂的案桌底下都塞了兩本。不過他似乎害怕別人知道這些,還在書外面包了黑色的封皮,寫上“論語”“詩經”之類的字樣。問題是你要弄就乾脆做得隱蔽一點兒,舀著本《春&宮秘史》過來教他作詩算怎麼個事兒啊?江一蘇都懶得吐槽,這個爹好幾回上公堂的時候都差點兒把帽子戴反了,偏偏每次他一過去就滿臉鄭重地教育他要好好背書,要注意儀觀,要這樣要那樣,拜託你自己畫畫的時候先別把墨沾到臉上吧。【 ]

  至於三爹,據說這貨是自己的親老爹,這一點無論江元俊還是江一蘇都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長相也就罷了,江一蘇從來不熱衷於任何武術打鬥,更別說什麼用麻袋去蒙人腦袋。他唯一遺傳了江三兒的地方就是對於毒藥的敏銳辨別以及超強抗性,並且多次將江元睿下在他碗裡的巴豆花椒以及種種不堪物品完美奉還,以至於江家茅房很長一段時間內被江老大霸占。

  江元俊人看起來瘦,卻非常貪吃,尤其喜歡吃肉,簡直是每日裡無肉不歡。江一蘇卻對口腹之慾幾乎沒有什麼特別要求,給他什麼吃什麼。與他相比,挑食的江元俊就總被蘇青青和江元睿說教,一個覺得他這樣營養不均衡,另外一個則純粹是想省點伙食費。被說多了,江小三就有點不高興,他也是有自尊的!但要想在不挑食這方面與江一蘇相比較,江元俊實在沒那個能力。

  別的也就算了,這孩子最令人佩服的一點就是,他連雲秋做的食物都能吃下去。

  要知道有一回有幾個苦行僧路過祈元村化齋,雲秋大發善心做了一桌子齋飯,其色香味無一對路,嚇跑了蘇青青一家子以及所有僕役。那些苦行僧自外苦修多年,什麼樣的苦沒吃到?最困難的時候連樹皮糙根也曾啃過,不過他們在嘗到雲秋姑娘的手藝後,卻忍不住懷念起了昔日的樹皮和糙根。

  而當幾人眼睜睜地看著江一蘇面不改色地將一大桌子菜吃了個遍之後,終於抑制不住激動情緒熱淚縱橫,並在餐席結束之後握住江元俊的手感動地預言:此子絕非那些只知酒肉色&欲,狂妄暴力的糙包們可比,日後必成大器!

  某糙包在娘子的目光警告下沒敢發飆,回去後就開始試圖以武力逼迫江一蘇每日裡必須吃十斤肉。只可惜被江一蘇可不是任他欺凌的江元皓,上去就在蘇青青面前告了一狀。江元俊又試圖以“是男人就別打小報告”之類的話刺激他,江一蘇完全不為所動,繼續告狀。這小傢伙永遠能站在道義上的最高點,回回挨罰的都是江元俊。

  江元俊對此非常痛心非常憤怒,他的兒子為了不吃肉居然連男人都不當了,難道長大以後打算跟妹妹一樣披著紅蓋頭嫁人不成?

  為了糾正他這種不健康的想法,江元俊絞盡腦汁想了很多辦法引導他走回正途,還費了很大力氣去外縣鎮裡用麻袋套回了一個姑娘給他,試圖讓兒子幡然醒悟,不要走上變態之路。結果江一蘇絲毫不肯感念他這一番苦心,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開門,大聲喊道:

  “娘!爹又趁你不注意帶奇怪的女人回來了!”

  江元俊:“……”

  連經幾役之後,受夠了搓衣板胡蘿蔔以及半夜要在門外吹冷風的江小三終於放棄了將兒子改造為男人的想法,而是開始著手給他準備嫁妝。

  如今這年頭,當爹不容易啊。

  相比起被鄙視的江老二以及被迫害的江小三,江元睿與江一蘇的關係則處於一種相對微妙的狀態。其大體分為兩類:一是在眾人面前的親密友善;二則是背地裡的彼此敵對。 身為江家三兄弟中名副其實的老大,同時掌控了政治和經濟大權的他地位在某些情況下是超出蘇青青的,但是自從江一蘇出生後,他的老大地位就無時無刻不在被這個生了張面癱臉的小毛頭挑戰著。

  這小鬼經常會質疑他的命令,並且在他說話的時候一臉漠然地提出其他更好的,或者與他的話相矛盾的建議,最過分的是,他說的往往還有點道理,這讓江元睿實在難以忍受。

  比起雖然精於算計,卻有些小心眼並且一被激怒就容易昏頭的江老大,江一蘇的閱歷以及其他方面肯定是差了許多,但他性格沉穩,善於在關鍵之處找紕漏,再加上蘇青青與沒事就跑過來與侄子套近乎的夏元傑暗地裡的慫恿(江老大太狂了,招恨哪)以及情報提供,江元睿與江一蘇幾次暗地交鋒,竟都被後者占了上風。

  就算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江元睿也終於怒了,才幾歲就敢這樣,等以後長大了可豈不是要踩在他們頭上?不過有蘇青青和江伯益護著,那小崽子又鬼精鬼精,他連下黑手都很難得逞。

  物質上左右不了那小傢伙,江一蘇對食物衣飾等東西都沒有任何大追求,別家孩子爭相攀比的東西,風車,花燈,乃至捉雞跑馬鬥蛐蛐他都沒興趣,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面前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簡直比廟裡修行幾十年的老和尚還淡定;要在智謀上贏過他吧,那小子偏偏穩當的很,不是有把握的東西就不接招,任憑你怎麼挑釁刺激都理也不理,尋他個錯處簡直比登天還難。

  自家兒子,難道你還能去用什麼陰招手段威脅不成?連放顆巴豆他都能給你原封不動地還回來。這沒辦法,家裡的僕役下人管家奶媽乃至自家娘子和小女兒都是站在死小鬼那邊的,江元睿是孤軍奮戰,倍感艱難哪。

  江老大為此頭疼了好一陣兒,你說這種怪胎究竟是怎麼生出來的?小三兒那傢伙小時候也不是怪物的好吧。不過在仔細觀察之後,江元睿終於發現了江一蘇的弱點,這廝受不了別人在他面前犯二。

  哪怕被江元俊把蘋果放到頭頂上練習射箭也不眨一下眼睛,卻忍受不了江元皓穿錯了顏色的襪子。江老大的復仇計劃就此展開,趁著江一蘇不得不去他們房間暫住的時候,安排江二和江三輪流給他講故事。

  那些故事是蘇青青為了哄江綺睡覺,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各種童話內容糅雜,把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話,豪夫童話,安徒生童話等等混合在一起弄出來的四不像。騙騙小姑娘沒問題,但對已經在捧著大厚本看《增廣賢文》的江一蘇而言,這東西與噪音實在沒什麼區別。

  江元俊這些年在蘇青青以及兩個哥哥的嚴格管教下,也勉強識了些字,加上他又一心想要做個好父親哄娘子開心(動機不純)。聽大哥這麼一提,當即拍著胸脯應下。此後他每次從武館回來,都要舀了二哥之前筆錄的童話內容,認真地給兒子講起大白兔與小灰狼,阿拉燈與神丁,白靴公豬,海的侄女等等故事。

  這些故事本身如何暫且不提,江元俊這廝從頭到尾錯字連篇,還要不懂裝懂地給他來上一大堆無厘頭的註解,聽得江一蘇頭大如斗,最後終於忍受不了,自己把那些故事的手抄本奪過來解釋給這不靠譜的老爹聽。結果江元俊聽入了迷,反倒開始逼著兒子給他講故事,折騰得江一蘇沒一刻清閒,以至於最後看到江元俊就躲。

  至於江元皓就更不必說了,這貨整天錯事不斷,只可憐他的師爺忙的跟個陀螺似的滴溜溜地轉,不是改榜文就是找案印。那位江三老爺還總是帶著一大幫徒弟過來,悄悄把衙役的水火棍或者虎頭鍘什麼的借出去玩,師爺覺得他自打跟了這任縣令,連頭髮都白了一大片。結果這兩天縣官老爺又不知抽了什麼風,開始對小少爺重視起來,並且要求他在自己事務繁忙的時候幫忙給小少爺念故事。

  不過小少爺好像不怎麼願意聽這些故事的樣子,於是江家大老爺還專門派人過來吩咐,在這期間要把門窗都鎖起來,禁止出入……

  師爺很是膽戰心驚,連帶著念故事的聲音也抖啊抖的。而聽著他以平板無韻律又偏偏如海上浮萍間忽上忽下的細聲讀“三隻小豬”的江一蘇也很膽戰心驚,他覺得自己正在被往豬的方向同化……

  在又一次逃跑卻被揪出來之後,望著江元睿嘴角處假作若無其事實際上相當幸災樂禍的笑容,江一蘇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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