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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起來很累,身子像麵條一樣軟了下去。

  我費了很大勁才把他從花園裡弄到屋子裡去。我把胳膊抄到他的腋下,讓他的腿搭在地上,我拖著他,把他拖回了房間。

  他的房間裡,那兩隻斷手依然在福馬林液里泡著,只是,我發現它們的位置跟上次有所不同,上次,它們的手指無力地垂著,這次,我發現它們有些握起來的跡象。難道,它們在福馬林液里並非長久地保持一種姿勢?

  無論如何,它們是伸著手指還是屈著手指,看起來都不是一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情。我把華清弄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就飛快地逃離了這間鬼氣森森的屋子。

  從華清屋子裡出來之後,我看了看天,似乎並沒有要下雨的跡象,也沒有起風,花園裡的樹木和花草紋絲不動,月亮從剛才的一團黑雲中鑽了出來。那麼,剛才的閃電和炸雷是怎麼回事呢?

  我覺得很蹊蹺,閃電和炸雷的出現,仿佛只是為了驚醒華清,終止他無聊的夢遊似的。

  這個世界上真是存在著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我對自己說。我知道,我是在給自己壯膽。這座老房子,此刻真的是恐怖極了。

  四

  我果然感冒了。

  頭很暈,大腦里似乎嘈嘈切切地聚集著很多小昆蟲,它們在裡面嗡嗡地說話和唱歌。然後,分食我的腦漿,把我的腦漿當飯吃。

  我奇怪,我在昏睡著的時候,居然還能有這麼幽默的想像。

  手機簡訊提示音響了一下,我打開簡訊,居然是羅樹。他說,你還好吧?

  看到他的簡訊我有些委屈,眼淚差點掉了下來。我給他回復,說,不好,頭痛,感冒了。

  他說,嚴重嗎?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不好?你從沒給我發過簡訊。

  他說,感覺。起來,去醫院吧,我陪你。

  我合上手機翻蓋,就起身穿衣服,臉也沒洗,暈頭漲腦地走了出去。

  門口停著一輛計程車,看到我走出朱漆大門,計程車摁了一下喇叭,羅樹把車門從裡面打開了。

  我坐上去,抱著羅樹就哭了起來。羅樹拍拍我的頭說,沒事的,有我呢。

  他陪我去醫院,驗了血,血相高,被要求輸液。

  在輸液的過程中,他一直陪著我,坐在我的床沿上,很溫暖地看著我,卻不太說話。其間我迷迷糊糊地睡了有一段時間,醒來後,下意識地動一下手,生怕他離開了。

  但是他還在。

  輸完液後,在計程車上,我說我要到他的店裡去。我不想回家。

  他把我帶進他的房間,安置我在他的大床上躺下,讓服務生給我熬了薑湯。他端著碗,對我說,乖,喝了它,好好睡上一覺,醒來之後你就會發現你好了。

  他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心頭的感覺是異樣的。從懂得感情的時候起,我就一直想像著,將來有個男人,他很疼愛我,並且,會用各種各樣好聽的稱呼來叫我,比如,寶貝,好孩子,等等。我想,在我的潛意識裡,我是有著戀父情結的,這也許是因為,我從小沒有得到父親的疼愛。因此我總是把我將來的男人,跟我的父親聯繫到一起。

  但是我現在的男朋友張大江,他從沒這樣稱呼過我。他在動情的時候,稱呼我為親愛的。可是,在我的內心裡,我寧願他叫我一聲寶貝,或者好孩子,乖孩子,而不是親愛的。

  在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張大江,這令我很難堪。我難堪是因為,我此刻正躺在另一個男人的床上,而且我對這個男人,一直懷有異樣的感覺。這個中年男人,我明明知道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可是我卻如此地迷戀他,無法擺脫。

  夜裡,我感到口渴,身體如同被火炙烤著。由於我感冒了,羅樹打開了空調,空調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我下了床,到外屋去,找了個杯子,倒了杯水。

  羅樹在沙發上躺著,屋裡溫度很高,他掀開了被子,古銅色的胸膛露在被子外面。

  我驚奇地看著他,他的胸膛上有著很多奇異的疤痕,形狀不同,顏色深淺不一。我把水放下,走近他,蹲下身來,看著那些疤痕。

  我想,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應該是上些被刀斧砍過的痕跡。他的胳膊上還有一處圓洞一樣的疤痕,我想,那應該是子彈留下的疤痕。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他有著什麼樣的經歷?他到底是從哪來的?以前是幹什麼的?

  我對他充滿了好奇,這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他突然地出現在大馬路,出現在我的生活里,這預示著什麼?還是,只是一場簡單的相遇?

  我伸出手去,撫摸著那些疤痕。它們起伏不平,新生的肉細膩而脆弱。

  羅樹在我的撫摸中醒了過來,他發現我在掉淚,就撫摸著我的頭髮說,怎麼了?

  我說,你在過去受了很多苦吧?

  他說,傻孩子。

  我說,你從哪來?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我感冒了,你會感覺得到?

  他說,這有什麼啊,第六感。

  他迴避了自己是從哪來的、來幹什麼的這兩個問題。

  他說,快回去睡覺,好不容易退燒了,別又嚴重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鼓盪著一種希望被疼惜的渴望,也許是因為他叫了我一聲傻孩子,也許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些散發著男性氣息的疤痕。在這個夜晚,我發現了我情慾的泛起。我說,你抱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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