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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皇帝另一個逃不過的宿命。

  孤家寡人。君如北辰,眾星共之,亦遠之。

  某一回李硯上三清山時,碰見了當時修行有術的行相子道長。

  就是從前陳恨傷得重,在養居殿畫滿符咒,據說可以招魂安命的那位行相子道長。

  此前李硯請他,他不肯來,幾年之後才終於在三清山上同李硯碰見了。

  行相子的屋子正氣重,他二人說話的時候,陳恨進不去,也聽不見他們說的什麼,只能掛在後山的梅花樹上晃腿玩兒。

  兩個人說話說到晚上,陳恨也就坐在花樹上,從白日等到晚上。

  雜念叢生,像花樹繁雜的樹枝一樣。

  他一會兒覺得李硯要拜行相子為師,真就修道去了,一會兒又覺得李硯肯定被這個牛鼻子老道忽悠慘了,恐怕是要自己出海一趟。

  正亂想的時候,他二人就出來了。

  行相子對李硯道:「世上本無神仙。」

  往常李硯聽了這話,都要發怒的,不知道為什麼,這回沒有。

  他只是點頭,輕聲應道:「朕明白了。」

  慘了慘了,都給忽悠壞了。陳恨借著吹來的一陣風飄過去,卻見李硯目光澄澈。

  他才明白,李硯或許是放下了。

  這麼多年了,他也該放下了。

  此後派遣出去的船隊再不尋仙山,只同海外各國商貿交流。抱元殿重新封上了,李硯也不再執著於求仙,只是時常還翻翻道經,上三清山小住一陣子,修養心性。

  又十年。

  這一年李硯立了瑞王爺李釋做儲君,一入冬,他便讓李釋監國,自個兒上了三清山,在道觀里住著。

  折兩枝梅花,坐在花樹下翻翻經書。

  梅花冬日裡並不落花,陳恨就坐在樹幹上,把花瓣搖了他滿身。李硯不覺,只是翻手上的道經。

  陳恨以為他好像放下了,但他好像還在找尋些什麼。

  他不明白,十年來也不知道行相子那時到底跟李硯說了什麼。

  近年節的時候,行相子回來了。

  他一回來,李硯就不折梅花,也不看經書了,同行相子徹夜論道。

  之後李硯便吩咐人著手預備香爐硃砂一類物件。

  他大抵從來也沒有放下過,他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這年除夕的前一日,硃砂畫的符紙貼了滿屋子都是,重重疊疊的帷帳,也是大字書的符咒,風吹入,將塵緣宿孽吹散吹攏。

  李硯盤腿坐在正中,緇衣星冕,意守清淨,把自己這幾年來抄的三千遍道經一把火燒了,守了一天一夜,默念道經三千遍。

  他施行道術,屋子裡正氣沖天,陳恨靠近不得,只能坐在花樹上看他胡鬧。

  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招魂請神,還是逆天改命。

  簡直就是胡鬧,仗著自己看了幾年的道書,就要學道士行法。

  不過不管是不是胡鬧,李硯總歸是敗了。

  一個晝夜過去,什麼都沒變。

  他從屋子裡推門出來,行相子在外邊等他:「皇爺再等十五年罷。」

  李硯垂眸,藏不住的落寞,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晚些時候,宮裡的李釋派人來了,請李硯回宮過年,明晚的除夕宮宴皇爺不能不在。前幾日李釋就派人來請過兩回,都被李硯推了,這是第三回 。

  行相子說還有十五年,勸他以國事為重。

  李硯嘆了口氣,放下滿屋子的符咒,回了宮中。

  一日一夜沒吃什麼東西,心裡又難過,回去之後,先提著長劍去武場練了一個時辰。

  招招不落空,狠戾地帶起風聲。

  細雪落在李硯發上與肩上的時候,陳恨正坐在檐下看他,好像是白了頭的模樣。他忽然想起,已經過去十五年了,李硯已有三十好幾了。

  行相子要他再等十五年,可他還有幾個十五年足夠尋他?

  深夜的時候回了養居殿,洗漱之後,李硯躺在榻上,盯著帳子發呆。

  陳恨做貓的時候偶爾還睡一睡,做鬼之後就完全不用睡覺了,所以總是趴在榻邊看著他。

  好久之後,李硯終於合眼,翻了個身要睡了。

  三清山上的畫滿了硃砂的帷裳符咒被風吹得嘩嘩作響,陳恨失去意識之前,終於明白,那時行相子說的是——

  世上本無神仙,卻有秘法可使時間回溯。

  這世上沒有那樣多的機緣巧合,回首重來,那是李硯耗了十五年同天道爭來的。

  *

  陳恨猛然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坐在忠義侯府的走廊里,擁著火爐,烤火賞雪。

  大夢三生,溯回最初。

  這是故事的開頭。

  系統提醒您有一條新消息:緊急通知!遭遇突發事件!系統劇情混亂!……

  系統很快又發來了第二條消息:造成系統的突發事件為,李硯重生……

  陳恨猛地起身,掀翻了火爐,翻過欄杆就往外跑,吩咐隨從匪石道:「備馬!」

  去找李硯,現在就去。

  李硯原本壓根就不信神佛,要不是那天晚上陳恨顯形,還同他說了那句他是神仙的謊話,李硯根本就不會往別的地方想。

  可是陳恨會說那樣的話,根本就是因為重生之後的李硯,他總是這樣說他。

  李硯重生之後關著他,鎖著他,卻一步也不敢靠近,是因為陳恨那時候不肯給他留念想,非說自己心裡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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