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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又練字了?我不是說了,一周練一次就好了,多寫把你的眼睛都累壞了。”少瞳執起叔父的手,像初生的嬰兒一樣輕輕撫摸。

  “我不累,我想寫出來給你看。”

  “可是你的身子這麼單薄,每天還要這麼晚睡。”

  “少瞳,我也是為了讓你開心嘛!你怎麼怪我?”

  “我不是怪你,可你也要聽我的話啊!”

  人算不如天算。小兩口為了練字的事,起了爭執。個個都是為對方好,都不願讓步。吵了整整半宿,吵得我心情頓時開朗。

  本以為這兩口子會冷戰幾日,不料第二天就粘到了一起,還變本加厲到連晚飯也在房裡吃。我了無生氣地過了一個半月,天天撕日曆,倒計時。

  在一個百無聊賴的早晨,突然聽到街上敲鑼打鼓。不一會兒就有人叫門:“聖旨到!黃府宋小魚接旨!”

  聖旨?為什麼是聖旨,不是小狼?他回不來了嗎?

  我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地,不能動彈。黃府其它人早已騷動起來,我奇怪接旨的明明是我,為何誰都跑得比我快?

  “小魚怎麼要接聖旨?高中狀元了嗎?”少瞳趕來問道。

  “不會的,小魚笨笨的。”叔父一針見血地說。

  聖旨的力量果然強大,連這對早上從不露面的小兩口也起了床。

  等我和少瞳、叔父走到大門口,只見黃府門外浩浩蕩蕩排滿了百餘人,整條街的百姓都跪了下來。黃府的人也齊齊下跪,唯我一人傻傻站著。轎子裡的人是小狼嗎?

  “宋公子?還站著幹嘛?快接旨!”

  突然聽到一個尖細的聲音,我向前望去,卻看不到人。低首一看,才瞧見五尺高的總管。心裡大笑,趕緊跪下。

  總管拿來一隻籃子,從裡面取出一隻白鴿。

  “信鴿!”我驚叫。這隻鴿子正是我和雨天傳遞字條的信鴿。

  “少瞳,鴿子就是聖旨?”叔父疑惑問道。

  “可能這是皇上和小魚間特殊的意義。”

  我接過信鴿,從它腳上取下一張字條: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近日天氣多變,望晴天多添衣裳!萬不可風寒流涕!偶爾打幾個噴嚏無妨,那是朕在想你!你不可不思念朕,否則朕會揍你!欽此!

  我哈哈大笑:“這種語氣!是小狼!是小狼!”接著低頭詢問總管,“皇上來了嗎?我能不能見他?”

  總管笑嘻嘻地領來一個漂亮的小太監,對他說道:“帶宋公子去見皇上。”

  “是。”小太監低著頭,露出頸子處的一小截雪白。

  我轉身向叔父和少瞳說道:“你們先起來!我要去見小狼,晚上可能不回來。”看他們一臉莫名,我也顧不上多加解釋,忙跟著小太監走去。

  所有的人都被晾在後面,那小太監帶我東轉西轉,走進一條小巷子。他突然問道:“找誰?”

  這人的記性如此不好,才一會兒功夫就忘了。我覺得他的聲音有些耳熟,隨口回答:“沈小狼!”

  “又是個外地人!”

  “呀!你知道吶!我從洛陽來的!”

  “外地人一般都不清楚來找沈小狼,會付出什麼代價!”

  “你誤會了,我是他筆友!”

  “老套!上回還有人拿著署名‘沈小狼’的信要求見面呢!”

  “哇!既然署名沈小狼,應該是他沒錯了。”

  “沈小狼從不用本名作為筆名!”

  小太監像是極不相信,我趕緊拿出和小狼通信的字條:“我沒有騙人,你看看這個!他的筆名應該叫作雨天。”

  “你就是晴天?不是說只有十五嗎?多出來的十歲,自己減掉了?”

  “……”

  “明白了!”

  “什麼?”

  “女媧造你的時候,沒估算好時辰!”

  “……”

  突然覺得這番對話無比耳熟,我猛然想起,第一次邂逅小狼時,說的正是這幾句話。只是那時找的是叔父。

  “你是小狼?”我撲進小太監懷裡,捧起他的臉。

  “真笨,現在才猜出來!”小狼狠狠地啄了我一口。

  “你穿太監服的樣子很好看,人家沒認出來嘛。”

  “誇我還是罵我呢?”

  “當然是誇你!”我啵地吻了小狼一下,“你怎麼還是以皇上的身分前來,八哥和小凌呢?”

  “半月以後,民間就會得知我的退位的事了。八哥為繼位之事忙得焦頭爛額,一直埋怨我,說他沒時間陪小凌了。”

  “那真是辛苦他們了。”我吐吐舌頭,“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我已經買了船票,我們去洛陽。”

  “呃?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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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後 洛陽

  “哥,昨天我的朋友看到你,他們說‘哇!那就是你哥呀!果然比你年輕……’“

  我放下手裡的筷子,看看小妹的臉,笑道:“不怕!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有人指著咱爺爺的遺像說‘你弟好可憐,英年早逝!’不過話說回來,爺爺過世時也只有二十四歲。”

  二十年的光景,西洋算法是七千三百天。當年與小狼離開揚州後,我的樣子居然沒有一點改變。三十五歲的人卻如同剛過弱冠。從每月揚州寄來的家書中得知,叔父也是如此。

  坐在我對面那個長相老成、滿面滄桑的姑娘,就是我妹,宋小蝦。

  因果循環,當年發生在我身上的事,現在變本加厲地靈驗在她的身上。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卻像是個中年大媽。

  小妹為此自卑不已,爹娘看她成天悶悶不樂,便讓她來我和小狼的家住些日子,散散心。

  “小妹,你朋友的眼睛一定有問題,最好去看看大夫。”這個出言諷刺的,不是別人,就是我的野蠻筆友沈小狼。

  “不會的,小狼哥。他們眼睛都很好。”小妹聽不出火藥味,又向我說道:“哥啊,你家的飯桌好舊哦,都吱嘎吱嘎響了。不如買張新的?”

  “能用不就行了,不買!”我一口回絕。現在的女孩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買一張嘛,我前幾天在西洋雜貨店裡看到一張六人長桌,好氣派!就買那種好不好?”

  “不買!飯桌又沒有壞!”

  “啪——”飯桌在小狼的掌下碎成幾塊。

  “現在壞了,誰再吵我揍誰。”小狼超有氣勢地披上外套,“小妹,你不是要學武功嗎?吃完飯跟我去練劍。”

  “可是哥要教我唱戲。”

  “就知道唱戲。大姑娘家整天跟著你哥唱戲,成何體統!”

  我賠笑道:“那讓小妹唱武生不就一舉兩得了。”

  小狼沒理我,逕自出了門。完了,他真的生氣了。不就是上個月,我應邀去隔壁村唱了出戲,下台時被一群姑娘印了幾個唇印嘛!

  “哥,你下一場戲什麼時候開場。”小妹熱心問道。

  “初五啊,怎麼?你想到時來給哥捧場?”

  “不是啊!我是想告訴我朋友,讓他們那天不要上街。”

  “……”我突然拉住小妹,一字一落淚地說:“這場戲哥可以不演,但有一場,你一定要配合我。要不你小狼哥就,嗚……”

  小妹被我一驚,忙說:“小狼哥怎麼了?你不要急啊!什麼戲?我幫你!”

  於是當天,我內披銅鐵馬甲,手肘各戴兩個竹片護腕,走進了洛陽丐幫總舵,驚天街。

  “小伙子!要不要賭一把?買大買小?”幾個要飯的在地上擺開賭桌。此處乞丐個個有錢,竟然公然豪賭。

  冒牌小伙子一扭脖子,扔出一塊銀錠子:“買大!”

  “好,買大!”做莊的乞丐搖動手中的骰盤,準備打開。

  “等等!”我大叫一聲,從袖子裡抖出一顆骰子。

  “啊!這小子敢出千!連要飯的錢也騙!”莊家大怒,身後即刻走出幾個彪形乞丐。我暗嘆這種身材不適合上街行乞,平日裡可能只充當打手。

  一看時機成熟,我深吸一口氣說道:“豈止啊?”說完,張開嘴,露出一排骰子牙。

  “把他拖出去,別讓他搗亂!”做莊的一喝,幾個叫化子立刻把我往外拖。

  我心裡不服:拜託!有人當眾出千,滿嘴全是骰子,沒人性到連乞丐的錢也騙。你們竟然這麼好脾氣!不扁他,只是拉出去?那還怎麼讓小狼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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