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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乾下巴落到方明珏肩上,笑了下:“臣遵旨。”

  方明珏緊繃的神情慢慢和緩了些,以至於他根本沒有去多想,為何蕭乾不說“好”,卻說了“臣遵旨”三字。

  一夜無話,次日,蕭乾與方明珏敲開了守將府的大門,見到了彭老將軍的獨女,彭溪。

  蕭乾本以為會多費一番功夫取得信任說服出兵等等,卻不料,彭溪是個一個唾沫三個釘的漢子性格,見了方明珏倒頭便拜,還未等兩人說話,軍令便發了出去。

  “家父答應陛下的,國有難,兵先行。”

  前往校場的路上,彭溪說道,“只是陛下實不該以身犯險,親自來到鷹城。明日微臣便遣五百兵將,護送陛下回京。”

  不出所料,方明珏也並未反對,頷首應了,轉而道:“彭將軍,負坤是朕親信,在行軍打仗上很有些天賦,此次回京朕便不帶他了,將他留與彭將軍做個副將,不知可否?”

  彭溪面容不似一般女子嬌美,英氣勃勃,目光凌厲,上下打量了一番蕭乾,頷首道:“陛下開口,微臣自然答允。只是彭家軍已然不似當年,老的老,少的少,青黃不接,人數漸少,恐怕有負陛下重託。”

  方明珏搖頭道:“將軍言重了,事已至此,與大晉一場硬仗,確是朕對不住你們。”

  彭溪抿了抿唇,嘆道:“奸臣當道,國已不國。而今奸賊已除,不破不立,眼下總比前幾年要好。”

  蕭乾在後默然聽著,安靜地做好一塊背景板。

  此時他的臉上扣了一半青銅面具,蓋住半邊眼睛和橫亘的傷口。鬍子颳了,只留下下頷一小撮,要不是為了模糊相貌,蕭乾連這都想剃了。這樣一副面容,讓蕭乾看起來多了幾分厲色,年紀也更大些,不像個將軍,倒像個英俊的土匪頭子。

  這樣一副尊容,彭溪竟然也沒反對方明珏的提議,看來是真忠君愛國了。

  校場很快就到了,全軍已然集結完畢,烏泱泱一片望下去,還真都是老少兵,沒有幾個青壯年。

  “楊晉刻意打壓多年,難招新兵,”彭溪道,“若不是他還顧忌著點名聲,恐怕彭家軍早就散了。”

  三人迎風而立,蕭乾粗略一看,便估摸出個大概,三萬出頭,按人頭算還真是不少了,但實際兵力,卻可能不如大晉一隊五千人的輕騎。

  這樣的軍隊,該拿什麼去和蕭乾耗費十年一手扶起來的大晉鐵騎抗衡?

  唯有拼命。

  第66章 拙劣激將

  方明珏連夜踏上歸途。

  五百輕騎護送, 已然是輕裝簡行的最高規格了,但一看這些兵將的滿臉褶子,蕭乾便是怎麼也放不下心來, 瞞著方明珏又偷偷潛行送出幾十里。

  直到方明珏與尋暗號而來的人馬會合, 蕭乾才勒馬止步,隱在幽暗的林木間, 目送烏泱泱的人馬披著夜色,如潮水般從山壁的夾道中流失離去。

  “天下共主, ”蕭乾握著馬鞭, 輕輕敲擊著靴跟, 兀自低笑,“不知這個生辰禮,討不討得你喜歡。”

  如今四月當頭, 方明珏的生辰在七月十五,只有不到三個月。

  三個月打下大晉?恐怕朱昆都要笑得駕崩了。

  蕭乾痴人說夢一般臆想了一會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當即勒馬掉頭, 馬鞭一揚,馬蹄揚起輕塵,很快消匿在陰翳叢生的林間。

  鷹城的軍營照例駐紮在城外, 分東、南兩大營,一處在城東三里外山坳處,一處在城南山腳下。東大營日日操練,青壯年最多, 儘管數量遠遠少於南大營,但也是矬子裡拔尖子,屬於精銳部隊了。

  但很顯然,彭溪並不放心這樣一位土匪標配的陌生男子去執掌精銳,所以,蕭乾去了南大營。

  黎明破曉,天光初暈之時,蕭乾才趕回來。

  遠遠地,縱馬而來,便看見南大營里升起了裊裊炊煙,一隊隊老大爺和小少年們扛著槍比劃著名,列陣還算規整,動作也差強人意。

  在蕭乾看見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見了蕭乾,一個個投過各色迥異的目光來,但卻沒人敢竊竊私語。

  蕭乾下馬,進了營地,隨手將馬拴在樁子上,咬著根不知從哪兒掐來的小嫩草,靠在了旗杆上,看了一會兒士兵們操練,轉頭問離他最近的千夫長:“幾時開始操練的?”

  “回、回將軍,寅時便都來了……”千夫長是個年過古稀的絡腮鬍,哼哧哼哧喘著氣,略有些忐忑不安地覷著蕭乾神色,回答道。

  蕭乾露在外面的一隻眼微眯了眯,“平日裡都練幾個時辰?”

  千夫長額上有些冒汗,道:“早起倆時辰,午後倆時辰,還有……還有比武……”

  蕭乾點點頭,閉口不再問,而是起身負手,慢悠悠在操練的士兵中穿行起來,偶爾停下來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看那眼神,跟買豬肉似的,還挑挑揀揀的。

  幾個年少氣盛的不服氣,憑啥讓個小白臉來當他們的老大?還是個外來人,指不定是南越哪個少爺營里出來的,譜擺得倒是挺大,真打仗了還不是屁滾尿流,躲在後面當孫子?這樣的,他們見多了!

  蕭乾似乎是把臉皮的厚度擴展到了全身,再灼熱的視線也燒不穿,完全不為所動。

  他走了一圈,再回來,手上折了枝細軟的柳條,一下一下擦過掌心。

  少年們看著他閒在的姿態,更怒了,其中一個瘦高個,一桿槍舞得虎虎生風,在蕭乾路過時,故意賣弄,斜刺一挑,恨不得一槍穿了蕭乾的屁股。

  然而他這威風的一槍還沒落下,就被柳條抽了下手腕。

  沒多大力道,卻不知怎的,手上就忽然一麻,沒了勁兒,五指不受控制地一抽,手裡緊握的槍就掉到了地上。

  “啪”地一聲,校場內頓時一靜。

  老少小兵們面面相覷,又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了過來。

  “手臂虛軟無力,手腕發力失誤,”蕭乾似笑非笑道,“就這樣也能舞槍,看來是有一把力氣。練得不行,晚飯後加練一個時辰。日日如此。”說完,腳尖一挑,將那桿槍驀地挑起,向上一撞,恰好撞上瘦高少年茫然伸著的手。

  少年下意識一握,抓住了槍。

  蕭乾又甩著柳條邁開步子,掃了一圈:“你們這是成殭屍了?繼續!”

  一群兵眼觀鼻鼻觀心,趕緊又動起來。蕭乾也繼續走著,不緩不急地又抽掉了幾個少年的槍。

  兩個時辰不長也不短,一幫人在升起的驕陽下揮汗如雨,很快濕透了粗布衣衫,鐘聲一響,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彎曲了肩背。

  各個千夫長重又整好了陣列,蕭乾上了校場前的高台,仍是一副似笑非笑,讓人看了涼颼颼的表情,往底下一掃,淡淡道:“練得很好,跟狗屎差不多。”

  校場內詭異地寂靜了一瞬。

  下一刻就是一片粗重的喘氣聲,彭家軍別的不提,軍紀很是嚴明,這種時候也保持著肅靜,沒人敢小聲議論大聲喧譁,即便再氣憤,也不會當面頂撞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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