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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文睡眼惺忪地捉起話筒,心中暗罵是哪個混蛋,半夜不睡覺,吵死人。

  “雨文。”

  話筒另一端的聲音似乎似曾聽過,揉揉眼睛,再“餵”一聲,沒錯,是若伶那死傢伙。

  “拜託!如果你失眠睡不著,我明天就幫你買瓶安眠藥,只求你別半夜擾人清夢。”

  “天下即將發生大事,我怎麼睡得著?”若伶故意危言聳聽。

  “就算天要塌下來,也還有高個兒頂著,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卻關你的事。聽說你最近想不開,看破了,想要成家?”

  “你就為這事半夜打電話?”雨文氣得睡意全消。

  “不為這事,為哪事?”若伶振振有詞。

  “天啊!我雨文何德何能讓你這般‘關心’?”

  “嘿嘿,別太抬舉自己了,就是因為你無德無能,我才‘關心’。”

  “好好,隨你怎麼說,我是要結婚,快恭喜吧。”

  “老套!來點新鮮的吧。你要結婚倒是鮮事,什麼天大的事讓你想不開,推翻你的不婚主義。”

  “不曉得,只是想要有個家,有個丈夫和孩子,然後每天一起吃飯、睡覺,就這樣而已。”

  “荒謬,竟然是為這種事要結婚?我還以為你是為了什麼偉大的愛情才會自投羅網,沒想到是為這些俗不可耐的‘凡又煩’的事而結婚。”

  “那些結婚的人不是都在做這些事?要不然你說結婚要做什麼?”

  若伶想想也是,全天下的人不都是這樣一個生活模式。同樣的模式不停地翻版又再版,永遠跳脫不了這樣的定律,這就是所謂的人生。

  “我以為你雨文要發明什麼偉大的生活哲學,改造人類的命運,沒想到會甘於做個小女人。”

  “換個角色扮演,也許更適合我。總之,轉換人生跑道試試,沒什麼不好。”

  “我真佩服你,就這樣出賣終身,而且是這麼灑脫和不在意,我沒你的‘勇氣’。”若伶甘拜下風。

  “你大小姐舒服日子過慣了,哪生來的勇氣。勇氣只有我們這種苦命人才有的。”雨文忍不住要諷刺她兩句。

  “要當新娘子了,嘴巴還這麼刻薄,溫柔沒學著,好歹話得說好聽點。”若伶心有不甘被她平白占了便宜。“怎麼樣?到時候是不是有求於我?這點好事我是樂於相助的,不過,話說在前頭,‘紅包’一定要的。”其實若伶一想到家有喜事,心裡也有高興得說不出的快樂。

  “可以,憑我們的交情,又如同姐妹,不找你找誰。不過,為了響應政府節約運動,‘紅包’也只好儘可能地精簡,也許一塊錢為上限。”雨文一張利嘴說得不溫不慍。

  “真敗給你了,到時候我只好昭告天下,讓大家見識新娘子的忠貞愛國。”

  雨文和若伶唇槍舌戰至天亮方才談和。

  婚禮很快就來臨了。

  一切的規矩都依照傳統習俗,有時有序。雨文在拜別張衛英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感觸,放聲大哭。張衛英百感交集地和雨文相擁而泣,一旁的若伶也是心酸酸地含著淚水。

  到了上車時刻,雨文才依依不捨地走出家門。跨出了這一步,也越過她人生的轉捩點,往後她將跟隨一個男人同步攜手走完人生的路。

  婚禮就像一場盛大的家家酒,每人都盡興地吃喝,問或品頭論足新娘、新郎幾句。雨文覺得無趣至極,可是她不能不演完這齣戲,何況她是戲裡的主角。

  喜宴的喧鬧終於在晚上十點結束。

  雨文卸下禮服,逕自到浴室沖澡,換了輕鬆的睡衣,回到臥室已累得動也不能動。昭中親密地過來擁住她,她則一把推開,怨道:“累都累死了,別來煩我。”

  昭中滿腔的熱情被澆了冷水,甚是不舒服,語氣也不甚好聽地回道:“累也得盡義務,別忘了是洞房花燭夜。”

  結婚頭一夜,他就這麼不能體諒,竟然說累也得盡義務。雨文想了就更加有氣,憤憤地反駁道:“你要享權利,也要看時候,我沒有必要在累得像條狗的時候,還要勉強自己去盡什麼狗屎義務。”

  “雨文,”昭中吼了起來。“你說的什麼話?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才舉行完結婚典禮,你就馬上變了樣,你未免太可怕了。”

  “變的是你,不是我。”雨文委屈地哭將起來。

  “我?我哪裡錯了,你說。新婚之夜,我要和我的新娘親熱有什麼不對?”昭中理直氣壯地用手拍著胸脯。

  雨文不再辯答,只一味地啜泣。新婚頭一夜就發生如此不愉快的事,那往後要如何相處?為什麼婚前他的溫柔體貼一下全不見了,一個人何以變得這麼快?才不到一天的時間,他竟然對她吼著說話,也不顧她一天疲累的折騰,還自私地要她去履行什麼鬼義務。

  經過一番的爭吵,昭中也覺才新婚之夜,什麼浪漫、甜蜜他一點也沒嘗到,反而是妻子的任性他首次領教了。以前,總把她當孩子氣,直以為結婚後就會改,現在他也只能認了,要不然能怎麼樣。

  為了避免尷尬,昭中換好睡衣,獨自睡到客房。誰也吵不到誰,各自一覺到天亮。

  隔天早上,昭中起得比雨文早,見她還在睡夢中,也不打擾她,進廚房做早餐。有煎蛋和火腿,又烤好麵包,沖好牛奶,擺在餐桌上,等雨文起床一起吃。他一直渴望有人陪伴共餐,這是他單身時一直想要的願望,過去他孤家寡人的,卻鮮少外出用餐,總喜歡回家炒兩樣小炒,獨自享受;那時他就想,若有心愛的人陪伴,那將是一件多美的事。

  等了大約一小時,雨文才慵傭懶懶地從房間走出來。看見昭中早已精神爽朗地坐在沙發看報,微微吃了一驚,又瞧見桌上擺好的早餐,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你做的早餐?”

  “是啊,在等你起來一起吃。”昭中放下報紙,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又說:“吃吧,都涼了。”

  雨文在他對面坐下,吃起那已稍硬的麵包。經過昨晚的爭吵,他們之間氣氛有些不自在,昭中埋頭努力地吃著,那樣子好似餓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她起床。

  “昭中,昨晚我很抱歉。我真的累了,所以脾氣也不好,希望你別在意。”雨文瞄了瞄他的表情。

  “算了。”昭中很乾脆,也不多說什麼,甚至連頭也不抬地應了一句。

  “你有幾天的婚假?我們到哪裡去度蜜月?”

  “我明天就開始上班。”他說得理所當然的。

  “什麼?”正要咬麵包的雨文轉為張大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沒辦法,業務忙,脫不了身。”又是說得俐落有勁。

  雨文這才領受到結婚原來就像失去了自己,沒有一樣可依自己的意思去做,若不妥協,只有爭吵。才過了一夜,他和她都已經怒目相向過,就是現在,也是危機四伏,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怎麼她想像中家的溫暖會是這個樣子,絲毫沒有溫馨,反而隨時隨地都埋伏著地雷,一不小心踩到就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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