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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實在的,不怎麼能看懂。

  “我至少具備一個畫畫的該具備的審美體驗,以及藝術情感的宣洩。”

  我笑,“聽不明白。”

  “見木而知林深。比起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改變了很多,但你的手沒有變。”

  “還是那麼粗糙、寬厚,總是緊張地捏著,像拉了架的秧,皴了皮的老地瓜。”

  “你說話還是那麼有趣。”

  再有趣,也沒用了。

  我搓搓手掌,四下亂瞟,暗示他該走了。

  他立馬就懂了,開始收拾東西。

  “對了,你右手是不是有肌腱炎?以後要多注意,活動活動。”

  “你怎麼知道?”

  “那天在大榕樹上,我摸到的,你大拇指關節那裡有個異常突出,應該是你長期打字用滑鼠造成的。”

  “謝謝你。”

  走出門時,我看到他落寞的肩膀,瘦削,疲乏,不用觸碰也能一目了然的沉溺。之前的他雖然單薄,好歹能看見附著在骨頭上緊緻的肌肉線條,自上而下地蔓延,在腳踝處隱沒。

  果真,一個人如果枯萎,便是從骨到皮。

  “小雲。”

  關門之際,他叫住我,鄭重地握住我的兩個手腕,如同兩對粉綿的藕節觸碰。

  “拜託,拜託你這樣下去。一而再,再而三,生生不竭地活在不見天日的寒冬里。”

  他眼神里充滿悲哀,自私的悲哀。

  他鬆手之際,我反手抓住他,告訴他:“秦香,趙雲牙不是我的名字,是我愛的人,他的名字。我叫馬小雲。對不起,再見。”

  我還是選擇了趙雲牙。

  或許與我共度餘生的,將只是他的名字。他好像很糟,好像也很好,反正我總是想擁抱。

  2018.7.21

  農曆五月,是江南的梅雨季,陰雨綿綿不辭。

  謝月歌卻一直覺得,這樣的說法不太嚴謹,因為在杭州,一年四季都是梅雨季。甭管大雨小雨毛毛雨,老天爺是任性的孩子說下就下,一口氣連下十天都是客氣。

  他極其討厭下雨天。

  第一,下雨天出去辦案容易得病。小到感冒發燒,大到肺炎感染,他那瘦弱的小身板,沾不了仨小時就得歇菜。

  第二,下雨天的案發現場,那真是一片狼藉啊,到處獲潮霉爛,得有多少病菌滋生?光是看看就夠夠了。而且對於現場證據,那也是致命的毀傷呀。

  第三,一下雨師父就單獨辦案,總也不帶他,他替他擔驚受著怕,時時六神無主。

  ……

  下雨天有多少槽點,就像天上的星星地上的塵,那真是多得數也數不清。

  愛上它的理由卻只有一個,那就是——

  今天師父回國啦!

  謝月歌冒著大雨開車去機場,機場裡人來人往,瀰漫著濃濃一股窒息感,好比雨水滴落在泥地,瞬間搓成泥丸子,恰恰好好沾在停頓於此的行人,全身各處的每個細胞上,堵得嚴嚴實實。

  “月歌。”

  章成之還沒走到站口就瞧見了謝月歌。他的人物特徵太明顯了——七月份的天氣裹風衣,帶個墨鏡,把高大的身子縮成一團靠在瓷柱上,想不發現,眼睛同意鏡片都不同意。

  “師父,你終……於回來了!”

  謝月歌極具個人特色,婉轉悠長這一句,叫章成之想起了觸動他此次回國的那一句話——

  師父,我像盼望春天那樣盼望著你回來!

  章成之作為刑警隊長,帶了謝月歌三年。破案無數的他,盡了三年之所能,也沒能帶出謝月歌這個徒弟,他也感到很無奈啊。

  “這幾個月,隊裡情況怎麼樣?”

  “你怎麼一落地,張口就查工作啊?咱是那麼生硬的工作關係啊!”

  章成之扣他的後腦勺一掌,笑笑不說話。

  一直到上了車出了機場,章成之都始終閉口不言,而後乾脆閉目養起了神。

  謝月歌透過內後視鏡一遍遍地瞟他。

  真叫人服軟。

  “我跟著趙隊辦了好幾件案子了,有閨蜜為錢殺人的,有情夫為錢分屍的……非要在相聚時刻講這麼冷血噁心的話題。”

  “你一天把工作定義為冷血噁心,你就一天出不了師。”

  “我本來就沒想出師。”

  章成之舒展雙臂背在後腦勺上,意味深長地一笑:“看來,果真是我教得不好啊,跟著我,你從來都沒發光發亮。”

  謝月歌也那樣笑:“我那是持續性偷奸耍滑,習慣性坐享其成。”

  窗外大雨,雨珠落在車窗上混成一片,窗外的點點滴滴,看也看不清。

  “月歌,謝謝你來接我。”

  “那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用實際行動來謝我。”

  章成之看見,他頑童一般偷笑的臉。

  “送我回局裡吧,把你這幾個月的案宗都拿給我看一下。”

  “你要不要這麼拼?剛剛才飛了十幾個小時。而且你對我也不用這麼不放心吧?畢竟是你手把手教過的。”

  “我這不是拼,只是專門為你採取的實際行動。”

  說完又笑。

  如此,謝月歌是笑也不是,埋怨也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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