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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慧也慌了,大喊:“鬆手啊!那你鬆手啊!”

  余秋濱這才反應過來。

  可就在余秋濱鬆手,慧慧丟出去的剎那,炮“biu”的一聲,就竄上天去炸了。

  那一剎那,余秋濱把慧慧攬進了他厚厚的風衣里。

  我將一切看在眼裡,覺得新年的快樂有一些刺痛。

  這時候忽然停電了,路燈一瞬間都滅了,在四周殘存的煙火光亮中,淑華乘風而來。

  你不知道,她現在是我的師父,我已經在跟她學滑輪滑了。

  雖然我總是摔跤,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但是我至少能站穩了,偶爾還能滑個幾米出去。

  “淑華。”

  我們三個一起叫住她。

  她一個旋轉,迅速停在我們面前,“hello,happy new year!”

  “happy new year!”

  慧慧遞給她點燃的仙女棒,她拿在手裡,一邊揮舞,一邊唱起了歌:“五月雨は緑色,悲しくさせたよ一人の午後は。”

  是村下孝藏的《初戀》。

  我會唱這首歌,但是只會唱粵語的,不會唱日文,所以唱不出來,只合著旋律給她拍掌。

  她唱得一點也不傷感。

  “戀をして淋しくて,屆かぬ想いを暖めていた。”

  好美呀。

  淑華她是大家心中的謎與盛夏。

  此時,她在煙花之中唱歌,旋滑,像是一個熱戀之中,年少青蔥的十七歲少女。

  受了她的感染,我開始吹口哨,並點燃手裡的煙花,一起揮動。

  慧慧走過來,牽起我的手,另一隻手牽著余秋濱,我們一起胡亂跳起來。

  新年的歡聲笑語,好像就該是這樣的。

  新年快樂呀。

  唱完,淑華對我們說:“あけおめ。”

  “あけおめ。”

  我們也學著對她說。

  我們並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新年之際,猜也知道是句吉祥的話。

  “淑華,你以前去過日本嗎?”

  “嗯,二十多歲的時候,公司公派出國,我去日本工作了兩年,會說日語,但不會寫。”

  ……

  多麼令人徜徉。

  她在朝華正盛的二十幾歲,在另外的國度,揮灑自己的青春,每一秒都熱情洋溢。

  杏黃色的泳衣,甜甜的冰棍,她從沙灘邊,矮矮的石頭上,一腳邁下來,海風吹拂。

  我能想像並分享到那一種青春力量。

  九點多的時候,我們散場,各自回家。

  他們都回去跟自己的家人團圓了,一起守歲。

  我獨自回到家裡,拿出一根早早買好的白蠟燭,用蘸了紅墨水的牙籤在上面刻好:“2017-2018”。

  然後端著臉,眼直直地看著蠟燭燒過去。

  此時,家裡靜悄悄的。

  趙雲牙,我多想聽你的聲音,聽你念一首我早已熟知的任何詩句。

  然後我們一起掰著手指頭,演一出影子戲。

  趙雲牙,你是否真的去周遊列國了?

  伊斯坦堡的海邊小鎮,南山腳下,舊金山斜街,赫爾辛基悠然的牛群……星羅棋布,江河湖海,山川脈絡,鳥獸蟲魚,草木花卉,天地如此浩大,我一生也不夠陪你。

  趙雲牙,我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一時情急,讓你跋山涉水地丟了我。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的鐘聲敲響,蠟燭剛好從2017與2018的中間燒過。

  “新年快樂,馬小雲。”

  每一年都是這樣。

  窗戶外面,到處是煙花和鞭炮聲。

  我打開燈,去到廁所,把餃子抱進懷裡,“新年快樂,餃子。”

  咚咚咚。

  門在這時候被敲響。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汪!”餃子開始吠叫。

  我抓起掃帚,一步步靠近門邊。

  咚咚咚,門又被敲響。

  “馬小雲。”

  好像是余秋濱的聲音。

  “笨蛋!你叫她,她不就知道是咱倆了,那還叫什麼驚喜?”

  “笨蛋!你不叫她,她不可能給你開門的,她只會以為是變態,反倒把她嚇個半死。”

  “也對。”

  聽見門外的對話,我才放心地擱下掃把,打開門。

  “新年快樂!”

  他們各自手裡拿著一聯窗花,和一個大大的中國結,就像過年的GG片。

  一瞬,我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余秋濱用肩膀擠了一下慧慧,“我就說她會感動到哭吧!”

  “我就說你話太多吧!”

  趙雲牙,只有你知道,我真的一點也不想熱愛這世界。

  它是一個狡詐的惡魔啊。

  我不想熱愛這世界,我不想它用膚淺的快樂動搖我赴死的決心。

  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愚鈍,冷漠,偏執,自卑,猜疑,善妒,焦灼,猶豫,懶惰,懦弱,陰沉,迷迷糊糊,戰戰兢兢,表里不一……

  我是一個不好的人。

  我常常想把我所有的小尾巴都藏起來。

  可我還是搞砸了。

  我活著的大多數,是沉默、庸碌與枯萎。

  我這樣的人,想要死去,是難得的深明大義,我不想就這麼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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