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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惜惜別怕,別怕。”秦珏柔聲安慰著,輕拍著羅錦言的後背。

  他忘了他的妻子從不害怕,這一刻,他想起很多年前,那個從騾車裡露出來的小小繡鞋兒,他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明起來,那時他就在想,騾車裡的那個小女孩兒一定在害怕吧。

  是了,過了這麼多年,她在他的心裡,還是坐在枝頭用腳踢著雪花打著拍子的小姑娘,他脫下身上的貂袍讓她穿上取暖,年少的他並不知道,那便是他們的一生一世。

  秦珏把羅錦言抱得緊緊的,羅錦言幾乎要透不過氣來,她使勁掙扎,秦珏這才鬆開她,問道:“惜惜,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我看看。”

  羅錦言推他:“快去,把孩子們帶回來,快去!”

  順著羅錦言手指的方向,秦珏這才看到他的兩個孩子,和羅錦言一樣,他的腦袋也是嗡的一聲。

  雖然兩個孩子毫髮未傷,可是在之後的日子裡,羅錦言還是拘著他們,沒讓他們離開自己半步。

  元姐兒還是一言不發,豫哥兒卻是急得抓耳撓腮,他很想把他那天的英雄事跡分享出去,可是他爹和他娘異口同聲地告訴他們:“這件事不能說出去!”

  幼年的秦昉不能理解爹娘為何不讓他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他很鬱悶,被爹娘拘起來的這些日子裡,他把這件事寫成了話本子,寫了薄薄的一本,幾年以後,秦昉利用秦家大少爺的權利,假公濟私,硬生生擠下大名鼎鼎的憐花公子,讓萬卷坊優先把他的書刻印成冊……

  他和妹妹被拘在明遠堂里足足三個月,直到有一天,爹娘帶著他和弟弟妹妹一起進宮,看著那個高高在上,卻又和言悅色的中年人時,他才知道這三個月里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祖母變成了長公主,而他的舅公趙奕進了京城,進了紫禁城,剛剛登基幾個月的小皇帝趙襄嚇得嚎啕大哭,以前擁戴趙襄的宗室們勸他學堯舜禪讓,趙襄還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便被人抓著手在聖旨上蓋上了御璽。

  一直在家養病的慶王爺親手將趙奕扶上龍椅,為了這一天,趙奕等了四十年,慶王爺也等了四十年。

  天啟元年十月,觀棋率大軍二十萬,與驍勇侯匯合,揮軍西北,早已遠離朝堂幾十年的許家商隊隨軍西行,成為天啟年間第一個御封皇商。

  羅紹像往常一樣從國子監回來,一進家,就聽到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天賜笑著告訴他:“爹,李家表嫂帶著寶意和留住從揚州回來了,大姐聽到消息就過來了。”

  早在十天前,李青風便親自去天津衛碼頭接常四娘了,羅紹也很想看看留住,當年留住走的時候瘦得像只小貓子,也不知現在長成什麼樣了。

  他正在盤算著,要不要讓人把留住抱過來看看,就見豫哥兒搖著摺扇邁著四方步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腳步蹁跚的阿樹,看到這兩個,羅紹的心都化成水了,一手抱著阿樹,一手牽著豫哥兒,邊走邊問道:“三月去哪兒了?”

  豫哥兒道:“三月又進宮了,舅公,不,皇上說要留他住幾天,皇上還說以後要接我和三月到宮裡上學,我才不想去呢,多不自由,皇上問三月願不願意,三月答應了,皇上說再過一年,等到三月要啟蒙了,就讓他進宮了。”

  羅紹聞言一怔,眉頭微微蹙起,大周朝這三代的帝王全都是子息單薄,今上已經年過四旬,卻膝下無出,現在三天兩頭接三月進宮,該不會是……

  羅紹什麼心思也沒有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可不行。

  天啟二年四月,春光明媚。

  一條大船緩緩離岸,一個女子佇立船頭,望著那越來越遠的海岸線,若有所思。寬大的衣袍被風吹得鼓鼓的,衣袂飄飄,如同墜落人間的仙子,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娘子,您進艙吧,這兒風太大。”王寶從船艙里出來,將一件斗篷披到羅氏女的肩頭。

  羅氏女站著沒動,這裡遠離京城,那個與她血濃於水的人並沒有來送她,但是此時此刻,她看著那漸漸模糊的碼頭,依稀仿佛,卻似乎看到了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送你這條船,讓它載著你走遍五湖四海,你不但能看到海闊天空,還會看到滿路風景。”

  海風吹起羅氏女臉上的面紗,露出下巴上的一塊傷疤和她嘴邊如花的笑靨。

  “娘子,您說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王寶問道,乾爹雖然已經出宮,卻不肯跟著他一起出海,這會兒就住在他孝敬的那座田莊裡養老,他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也想有朝一日,能侍奉乾爹終老。

  羅氏女臉上的笑容更盛,她仰頭望向浩藍廣袤的天空,心情無比舒暢,人間四月天,就連海風也帶著春天的氣息。

  她沒有回答王寶,因為她知道,無論她回不回來,無論她什麼時候回來,那個人都在,巧笑嫣然,笑看春風。

  番外一

  給“郡主,大爺讓奴婢來給您報個信兒,山東那邊的消息傳過來了,錢老太爺家裡的孫少爺高中解元。”

  來的是管興媳婦掃紅,她是近松軒的管事嬤嬤,秦家大公子秦昉都是打發她來奇巧府的。

  皇帝登基後,感念錢萬製造火炮之功,下令工部增設奇巧府,交由錢萬管理,無奈錢萬年事已高,從去年開始,打理奇巧府的便是錢萬的高徒、柔康郡主秦曦了。

  秦曦出名的惜字如金,但是小小年紀不怒自威,加之眾所周知,她是長公主教養長大的,初時還有人指責她拋頭露面,後來皇帝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朕這個小孫女,年紀很小時便造出木牛流馬,除非是無能嫉才之輩,否則誰會以世俗之框約束她?”

  皇帝的這幾句話不但禁了所有的流言蜚語,可也堵了秦曦的姻緣之路。一個能與男人比肩的女子,誰家敢娶?何況她從小長在祖母長公主膝下,出入宮闈是家常便飯,她的親事早已不是秦家說了算了,若是皇帝和長公主不點頭,再好的親事也不做數。

  工房裡乒桌球乓,還夾雜著時斷時續的刨木頭的聲音,掃紅不得不抬高了嗓音。

  十三歲的秦曦頭都沒抬,仔細查看工匠剛剛做好的零件,倒是錢萬側著耳朵大聲對一旁的雲棲說:“她唧唧歪歪在說什麼?”

  雲棲雙唇緊閉,就像沒有聽到似的,倒是一旁的匠人看不過去了,好心地在錢萬耳邊大聲說道:“這位嬤嬤說您的孫子高中解元了。”

  “你這麼大聲幹嘛?當我是聾了嗎?”錢萬嫌棄地摸摸耳朵,嘟噥道,“不就是中個解元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孫子不是解元,那誰是?”

  那匠人扁嘴,您老人家可不就是聾了嗎?

  掃紅對郡主的脾氣最是熟悉不過,她就是來報信的,難道還指望拿賞錢嗎?

  她衝著秦曦福福身子,滿臉堆笑地說道:“郡主您忙著,奴婢先回去了。”

  見秦曦依然沒有抬頭,一旁的綺紅忙向掃紅努努下巴,意思是您可以走了,就別指望郡主打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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