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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面前杵著的張君瑞垂著頭,低聲道:“紅娘姐姐別喊了,是小生。”

  “咳咳,你到這裡來有什麼勾當?”

  張君瑞更慫,路珞瑜恨鐵不成鋼,這時候抓住機會和小姐表白一番,表示自己相思成疾,看到小姐心中踴躍不久得了。

  崔鶯鶯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道:“帶他去夫人那邊。”

  珞瑜打圓場:“算了吧,到夫人那裡他名聲真的毀了,我們自己處分他一場。”

  這就是要動私刑了。

  張君瑞看著紅娘,心中害怕,腳一軟,又跪下來。

  “你讀了那麼多孔孟聖人書,通曉周公之禮,大晚上跑到這裡來來做什麼?”珞瑜走過去,輕輕踢了他一腳,“你知罪麼?”

  張君瑞終於開竅:“小生不知罪!”

  要是這傢伙又承認錯誤,不得不接著懲罰下去,真是愁死了。

  路珞瑜轉頭看向面色不虞的崔鶯鶯,道:“姐姐看我紅娘的面上,饒了他吧。”

  崔鶯鶯順著台階下,“若不是看在紅娘的面子上,扯你到老夫人那裡去,看你有何面目見人!”

  珞瑜繃著臉不讓自己笑出聲,自己什麼時候有這麼大面子的?

  鶯鶯接著說:“先生雖然救我們一家,大恩當報;既然是兄妹,為何生出歪心?萬一被我娘親知道,先生何以自安?以後別這樣,再這樣我就和你斷絕關係!”

  這話說是數落他,裡面包含的意思仔細一想就能分辨出。先是改口叫先生,說大恩未報;接著說所謂非禮,只是怕被娘親知道;最後的再這樣斷絕關係,什麼關係?當然是兄妹關係。

  張生現在又羞又臊,一點言外之意都沒聽出來。看著小姐小腰一擰,轉身離去,簡單一句挽留始終沒能說出口。

  路珞瑜嘆了一口氣,道:“羞也,羞也!剛才誰說自己是‘風流隋何、浪子陸賈’來著?”

  張生垂頭喪氣:“誒,這回算是死心塌地了。要不紅娘姐再給我送一封信給小姐?”

  “算了算了,你那些淫詞爛調,趁早歇著吧,得罪了卓文君,還當什麼漢司馬。”

  “小姐,你害苦我也!”張生眼淚汪汪,鼻涕又下來了,“從此我一個念頭都不敢動,怕是要大病一場。身體早不舒服,本來今天高高興興,跑到這裡來受了一場怨氣,難受、想哭。”

  惠明大師雙手合十,一臉寶相,“阿彌陀佛,女孩的心思你別猜。”

  ……

  ☆、我是那多愁多病身

  病床之上,張生氣若遊絲,服侍的琴童端了吐盂在邊上候著,卓刀泉打開桌上的木槅蓋子,他顫巍巍伸出一個指頭,閉著眼不住地搖頭。

  “大師,快合上,我見不得……”

  說罷又偏頭去尋盂盆,扶著床乾嘔。

  卓刀泉以為他病得真的嚴重,以往拿他打趣開玩笑的心思淡了很多,在一邊坐著胡思亂想,間或拿起張生的書看看,裡邊有他的文稿習作,一手小楷寫得漂亮。

  只要不提崔家小姐,張生的氣色就要好幾分,能夠和卓刀泉說幾句話,科場見聞或是自己求學不易的經歷。卓刀泉只當他是個呆書生,一番話說下來,大為改觀,總的來說,張珙是個頗有才氣的年輕人,從小就獨自在外,家中有個伯父,對他態度不冷不熱,憑藉亡父的聲望,拜在西洛陳大儒門下,一心想著光耀門楣。

  這樣一個胸懷大志的小伙子,如今為情所困,本就羸弱的身體日漸消沉。

  卓刀泉拿起一張草紙,在張生面前揉啊揉,然後撕成兩塊遞給他。

  張君瑞眼神放光:“大師是想告訴我,人生如紙,緣慳命蹇,我與小姐斷無再會之理,所以不如快刀斬亂麻,乾脆忘了她?”

  卓刀泉搖搖頭,道:“我是想說,你鼻涕出來了,快擦擦。”

  張生看看床頭髒兮兮的巾布,接過大師的草紙。

  一邊擤鼻涕,小伙子眼裡泛著淚花,“大師,你對小生真是好,無以為報……”

  大師趕緊結一個佛家的無畏印,老神在在地合上眼,有蝴蝶翩翩落在他身上。

  張生看著大師一秒進入入定模式,嚇得沒敢往下說話,怕打擾了大師的修行。等了片刻,張生被他的氣場震懾到,爬起來在床上趺坐,似模似樣地結個神定印,心想惠明大師不是想度化我吧?小生還年輕,沒有娶妻,不想當和尚……不對,惠明大師自己和紅娘姐姐不清不楚的,真是個花和尚,要是自己——

  “大師,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不如做個和尚能夠走終南捷徑,親近小姐,行竊玉偷香之事,訂巫山雲雨之期,像你和……”

  大師立馬破功,裝出來的神棍模樣垮了,這傢伙還真是敢想啊!一個崔小姐,風魔了張解元。

  “接著往下說,我和誰?”大師笑著道,結成的手印放下,開始活動手指,捏得咔咔響。

  張生漲紅了臉,大師不會對自己動手吧?

  大師一臉和善,“別怕,說,我和誰巫山雲雨?”

  張生神色一變,期期艾艾地喊道:“紅……紅娘姐姐。”

  大師輕輕給他後腦勺一巴掌,“你這小子,我是出家人,把俺老衲當成什麼人了……不過,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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