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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禹宸到時,太傅與其嫡妻一品國夫人與淑妃正立在欄邊給鯉魚投食,遠遠的瞧見御駕,便皆收了手,依次俯身,恭恭敬敬的請了安。

  趙禹宸滿面溫和來,親自上前扶了太傅與夫人,又將心頭種種皆壓下,也與一旁的董淑妃溫言道:“愛妃免禮。”

  雖然昨日才被免去了協理六宮之權,但董淑妃向來知事,此刻卻並不提起,知道他們君臣有話要談,便主動起身,與祖母笑道:“我瞧著那金鯉很是漂亮,祖母可要陪孫女去樓下好好瞧瞧?”

  國夫人何氏滿頭銀髮,也是格外老練的點了點頭:“娘娘請。”【當著陛下,的確是不好說話。】

  趙禹宸點頭看著祖孫二人緩緩下了樓,也只將目光看向了面前的太傅。

  董太傅已是花甲之年,鬢髮斑白,許是之前病的那一場,雖然病好了,面上還有些瘦骨嶙峋的虛弱之相,趙禹宸看著便禁不住的嘆息一聲:“朕叫人從內庫尋了些雪蓮紅參,皆是些溫養的滋味之物,太傅年紀大了,日後便每日略用些,好好將養才是。”

  董太傅眼眶濕潤:“陛下如此仁厚,乃是蒼生之福,老臣便是去了,泉下也有顏面叩見先帝了。”

  聽了這話,趙禹宸連忙傾身道:“太傅何出此言?”

  董太傅只是搖頭輕笑,雖未張口,但趙禹宸耳邊卻忽的聽到了一句格外滄桑的嘆息。

  【終究是老了……只怕是不中用了。】

  猛地聽到了太傅這般心聲,趙禹宸心下也忍不住一軟,打他有記憶起,董太傅便是父皇親封的太子太傅,他從讀《三字經》、《百家姓》識字啟蒙開始,直到往後的四書五經、經史子集,乃至於歷來天子必學的帝王心術、御下之道,都是董太傅一點一滴,敦敦相授,十幾年下來,董太傅在他心裡不單是臣子,也更是恩師。

  美人遲暮、將軍白頭原本就叫人嘆息,再加上自小的君臣師徒之情,聽到這般的滄桑之語,趙禹宸反而越發感念起了太傅往日的勤勤懇懇、公忠體國來,他正了面色,只親自倒了一盞溫茶呈到了太傅手中,真誠道:“弟子閱歷尚淺,哪裡能離得開太傅扶持?”

  董太傅見狀,面上也露出幾分動容來,起身雙手接過茶盞,緩了片刻,方才擦了擦眼角道:“老臣不中用,有些日子不曾出門,卻不知最近,朝中可有要事?”

  被天雷劈出讀心異術這樣的事無法開口,趙禹宸見狀,便只將太傅告病之後,朝中的幾件政事提了起來。

  董太傅積年的能臣,手段老練,聞言思量片刻,便一一回了話,大多都與趙禹宸的心思不謀而合,偶爾不同的,也稱得上是另闢蹊徑,自有見地,叫人深思。

  就這般,說了約有一盞茶功夫,趙禹宸這才猛的發覺,雖然他與太傅離得這般近,但除了方才的一句嘆息年老之外,他竟是丁點兒也未曾太傅的心聲!

  趙禹宸詫異過後,心下倒也隱約有了些猜測:原本就越是心思輕浮活泛之人,心中所思所想便愈多,他也才越會輕易聽見,太傅沉浮一世,歷經世事,說一句心如止水都不為過,自然,便不會如魏安之流般輕易胡思亂想,叫人聽得心煩。

  這般一想,趙禹宸便也不以為意,反而覺得與太傅忠君愛國不說,且還如此內心平靜沉穩,果然不愧他信重的輔政大臣。

  就這般,兩人一來一往,便也提到了眼下朝中吵的火熱的西北軍情:“正是青黃不接之時,糧草困頓,好在戎狄更是艱難,這麼下去,想來戰事很快便能明了。”

  提起這事來,董太傅的面色便鄭重了許多,他沉吟片刻,緩緩道:“若老臣記的不錯,西北這一仗,也打了一年有餘……”

  “不錯。”

  “陛下,可還記得《南史》紹宗侯景之舊事?”

  趙禹宸當然記得,這個典故十歲之時太傅便特意與他講過,歸根到底,也不過四個字——養寇自重。

  趙禹宸聞言面色一正,猛的坐直了身子,面色發沉:“太傅是說,蘇家有意拖延,養敵自重?”

  董太傅也是滿面凝重,只說的滴水不漏:“蘇將軍驍勇善戰,陛下不可妄疑功臣,只是前車之鑑,卻也不得不防。”

  可是與此同時——

  【蘇戰是不是當真養寇都無妨,陛下你信他是便夠了。】

  蘇戰,便是此刻正在西北禦敵的威武大將軍,貴妃蘇明珠的生父。

  聽見這話,趙禹宸的眸光猛的一顫,因著父皇臨去之言,他心下的確擔心蘇家手握重兵,萬一被梁王拉攏,甚至於自己心生反意,則江山危矣。

  但他自小明史,素來認為作出那鳥盡弓藏的誅殺功臣之舉乃是無能無德之君,蘇戰戰功赫赫,國之棟樑,他雖對蘇家心存忌憚,卻也只是想著等著戰事平定,再召蘇戰回京,收回軍權,賜以高官厚祿架空榮養,也算是全了他多年軍功。

  太傅歷經三朝,忠心耿耿,如何這般游談無根,污衊重臣?自來君臣不可疑,疑則為亂,若是蘇戰此刻並無養敵之意,而是在西北一心為國殺敵,他卻因著太傅而逼得蘇家心生反意,豈不是成了那等狹隘昏君?

  趙禹宸放在膝上的手心猛地攥緊,他張了張口,幾乎有些不敢置信的又確認道:“依太傅之見,蘇將軍可是那等養敵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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