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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的過程背後始終有一隻大手撐扶著,這讓陶湘內心多少感到不太自在。

  「王同志,那咱們下個月再見了。」陶湘彎眼整整衣角,隨其他知青們一起同王毅軍感謝道別。

  但走前她像想起來什麼,急急忙忙又從兜里掏出了一塊手帕包裹的小包塞進王毅軍的手裡:「差點忘了給你, 謝謝你昨天幫忙換糧票!」

  恰巧前頭已經走出老遠的同屯知青們回頭催她進火車站:「陶湘,快點啊……」

  「這就來。」落後眾人的陶湘朝王毅軍笑笑, 一把拎起行李, 再顧不得說什麼,加快了步子往站里趕。

  細嫩纖軟的觸感一觸而過, 王毅軍看著手裡留下的帕子,忍不住傻笑兩聲。

  可等他在眾人走後倚著車斗,像打開寶箱似的揭開帕子後,笑容一瞬間凝固了, 裡面整整齊齊包著的不是任何臆想中的東西,而是幾張大團結,把關係撇得乾乾淨淨……

  此時火車站裡人頭攢攢,擠滿了集合回城的各屯知青,其間還夾雜有其他往來的老百姓,比肩接踵,嘈雜得很。

  比起說定的百來余名知青數量,陶湘看到的明顯要多得多,且大多數病容滿滿由人攙扶,如同重傷初愈被旮沓屯知青護送著的黃自如一樣,儼然都是做了病退回城的。

  知青下鄉初期受到的管理鬆散,有些吃不了苦的便會耍小聰明裝病,看著病重其實只是假象,這樣就好唬得生產隊安排插隊回城。

  即便偷懶,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好辦法,一旦戶口再轉回去就塵埃落定了。

  陶湘還看見了遠離人群的蘇梅,臉頸用麻布圍巾包得死緊,露出來的眼神閃閃躲躲,不太正常的模樣,再不見當初火車上的朝氣。

  周圍幾個像是同伴的女知青也避得遠,相互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流,顯然都是知道內情的。

  真是遭了個大罪,陶湘內心嘆息,沒有討嫌地上前去打招呼,而是轉身同屯裡其他知青告別分開後,邁步去找自己的檢票月台。

  她的火車票是文藝團給買的,與大批統一回城的知青們列車號與上車時間都不一樣,要更遠點晚些。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文藝團派出的跟隨她回陶家弄清楚真相的文藝團團員,口信上說是讓兩人在月台上碰面,坐同一列火車回去,因此陶湘此時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在跨過數條鐵軌後的月台廊上,光鮮亮麗的青年知青已經很少見了,更多的則是背著麻皮口袋忙碌奔波的北地鄉下人。

  這些人中男性眾多,年歲正值三四十,特意趁開春農耕不忙時去外頭廠子裡找活干,充當臨時工養家餬口。

  因為沒受過什麼教育,個個素質極差,有的蹲在月台邊吞雲吐霧亂丟菸頭,有的嗓子痒痒直往地上大吐濃痰。

  就連帶著孩子的婦女們鄉語說話聲也大得像是在吵架,剝下來的紙殼果皮隨手就往軌路里扔,還有當眾哄娃尿溺的,叫人不忍直視,與原來知青們待的月台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陶湘最怕吵鬧髒污,感覺自己像是忽然進了一個畜圈,踩腳不下,連眼神都不敢望過去,生怕看到什麼。

  想到等下在火車上或許還要跟這些人同一個車廂待兩天,她就有些憂鬱躊躇,提不起勁來。

  真是要老命了。

  「哎,哎……哎!」

  人越來越擁擠,細微尖利的女聲混在其中幾不可辨。

  「喂!」

  直到有人穿過擠堵的人群,氣急敗壞地拍了拍陶湘的肩,她這才回過神來。

  陶湘抬起頭正視過去,只見正是她第一次去大劇院找蘇尚香時被人無禮攔住的那個女團員,秦麗。

  對方橫眉冷對,看起來不對付極了。

  「我喊你,你怎麼不理我啊!」秦麗拽了拽肩上滑落的大包背帶,口氣咄咄逼人。

  心情本就不怎麼好的陶湘聞言也懶得緩和氣氛,有一說一道:「第一我沒聽見,第二你又沒叫我名字,我怎麼知道是你在喊我?」

  話說回來,她其實是真的沒聽見。

  但秦麗可不這麼想:「我喊得那麼大聲,聾子也該聽見了,你聽不見?別是故意當沒聽見……」

  陶湘斂下眼睫,一時沒有開口,對方對她有意見的觀念先入為主難以改變,解釋再多也是白搭。

  她頓時覺得回家的這些天裡,在秦麗的伴隨下自己的日子應該不太會好過。

  見陶湘不說話,秦麗氣惱之餘忽而又轉念一想,神情竟開始有絲得意起來,好似帶著高高在上的憫意:「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反正底細咱們都清楚,這回團里派我下來就是為了跟進這件事……」

  「什麼底細?」陶湘忽然開口打斷道。

  「自然是你冒充烈士子女的事!」秦麗加大了嗓門,「勸你還是安分點,這樣我還能考慮回來以後幫你說說話……」

  她的聲音太大了,引來了許多陌生人的圍觀,偏偏秦麗還愈發自得。

  只是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出口,陶湘連最後的好臉也不給了,態度陡然下降如同冰錐:「你回去吧,既然你打心底已經有了結論,何必白白再跟我走這一趟,回去直接向上面報告算了。」

  也不知道蘇團長是怎麼跟秦麗說的,秦麗又是怎麼理解的,一件尚在調查中的事在她的嘴裡似乎已經成了既定事實,陶湘對此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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