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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湘的意思是想化零為整,把趙家的散債更換債主,都集合到大隊名下。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趙家的根落在屯裡,大隊的債務總是逃不掉的,況且那錢雖多,但對於整個旮沓屯生產隊來說未必拿不出來。

  可老支書聞言臉色並沒有鬆快下來:「雖說屯裡的事現在都找俺管,可隊裡的錢……」

  原來之前的大隊長雖然失了勢,可是管著旮沓屯其他事務的人都是大隊長上馬之後提拔的親眷,包括屯裡管錢的會計。

  這時讓老支書去支錢,無異於熱臉貼冷屁股,別人給不給面子也難說,畢竟正兒八經的生產隊隊長職務調令縣裡還沒有發下來。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些茬,出乎陶湘的意料。

  她皺著眉放下手裡的碗,收回手指拍了拍短襖衣角處沾染的薄灰,掩在厚襖領里的小臉低埋下去,心情有些不愉起來。

  天冷不興洗衣服,外衣只能隔三差五翻來覆去地換穿,不僅如此,陳家床底下的紅薯雜豆等主糧經過大半個冬天的消磨已經將將吃完,連同緊俏的肥皂、鹽糖等生活必需品也快消失殆盡,急需補充。

  儘管對於陳家祖孫倆來說貧瘠的日子才是家常便飯,但從南邊來的陶湘受不了。

  陶湘原本還琢磨著今天討得錢後她得去鎮上領津貼背糧食回來,要是好運發下來的副票里有皂票,還能去供銷社買肥皂,可現在照老支書所說,錢要不要得回來還兩說。

  雖說自己手頭還有四五百塊錢,可五十塊也不算小數目,她心裡委實不可能得勁。

  眼見陶知青面色凝重,老支書點到為止,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那俺幫著先去跟大隊裡商量商量看看……」

  老支書把自己的難處往外擺了擺,又說盡力去嘗試,饒是陶湘占著理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先將錢的事擱至一旁,由著對方先行去交涉。

  待陶湘跟陳阿婆走後,老支書的小兒子忍不住出來說道:「爹,大隊裡現在誰敢不給您面子?陶知青她們的錢……」

  「格老子的,混小子懂個屁!」老支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沒好氣地將兒子趕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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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支書家一無所獲地出來,白費了一番功夫的陶湘心裡頭氣悶,她看了看腕上手錶的時間,才剛剛十點。

  這個點吃午飯嫌太早,陶湘便讓陳阿婆幫忙烙了幾張菜餅,準備等下帶去鎮上的時候吃。

  往常都是月中去領烈士津貼,昨兒個沒去成,今天又因到老支書家說事耽誤了會兒,陶湘生怕像上回那樣,辦事處的好東西都被人給領完,索性背上背簍,懷揣副食品、糧本,帶著幾大張熱熱乎乎剛出鍋的菜餅啟程去鎮上。

  擱以前陶湘自個兒麻溜地就去了,但這次她出門前想了想,還是特意冒著小雪沿院牆角落來到後頭牛棚問了聲顧同志要不要一起。

  牛棚里的顧老聽見外頭動靜嚇了一大跳,他沉浸在昨夜外孫帶了只野雞回來的喜悅中,乍還以為是屯裡知道了消息來人抄家。

  反倒是顧景恩要淡定許多,甚至唇邊還露出不甚明顯的喜悅笑意,快步向外迎去。

  他認得陶湘的腳步聲,清清淺淺,步調緩慢,一步步像走在人心上。

  陶湘一見到顧同志從牛棚出來,連忙開口問道:「我要去趟鎮上,你……要不要一起啊?」

  難得再次收到邀請,顧同志自然不會說不,他彎了彎嘴角:「好,你等我會兒,我去拿個東西。」

  像是怕陶湘等,男人疾步又進牛棚里去了,筆直修長的雙腿走起路來帶陣風。

  背著空竹簍的陶湘有一腳沒一腳地踢著邊上的碎雪,心裡倒是有些詫異,初見時顧同志身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氣質不知何時已經消彌,如今待人如似春風。

  或者僅對她來說是這樣,察覺到這點的陶湘臉上不知不覺泌出血色,眸子霧蒙蒙水漫漫,不知是喜是羞,映著出色的精緻的容顏霎時好看極了。

  將匆匆出來的顧同志誘得看了好幾眼,好不容易狠下心腸移開視線,唯剩下耳根子通紅,而始作俑者陶湘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恍然未知。

  人只要確定自己是那個例外,就會覺得無比心安。

  陶湘覺得在這個孤身隻影的時代自己終於有了可靠的對象,她還未發現自己的依賴感正在無形中以幾何式增長。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旮沓屯,在無人泥濘的土道公路上碰頭。

  這種情景下,陶湘跺了跺腳上的濕泥,忍不住埋頭嘟囔了句:「咱倆好像地下工作者……」

  「都是我不好。」顧同志認真地道歉安撫道,一邊主動脫下陶湘身上的竹簍背在自己身上,動作間充滿了濃濃的縱容寵溺意味。

  他甚至心動地還想摸摸面前少女圓滾毛絨的腦袋,但因怕引起陶湘的反感,只好反覆作罷。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想……」

  顧同志的成分本就不好,自己說那話像是直直往人家心上捅刀子似的。

  陶湘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焦慮地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討好地搖了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看在別人眼裡有多嬌氣嫩憨。

  路上雖然步行的人沒有,但偶爾經過的車卻有兩輛,鄰屯的拖拉機「啪嗒啪嗒」在上盆的一條大道上駛過,下方一對男女無意間被年輕的王崗屯拖拉機手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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