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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也不用多談什麼,有蘇尚香的屬意與幫扶,文工團意外地好進,陶湘也就喝了杯茶的功夫,就與對方說定了入團與待遇的事。

  正規編制的團員一個月能有三十四元的工資,與四十斤的定量糧食,逢年過節還有福利禮品,可謂是個相當豐厚的金飯碗了。

  因著馬上要過年關,團里活動多,騰不出時間來帶陶湘,蘇團長索性讓陶湘先回旮沓屯準備好審查資料,等過完年出了正月再直接入團。

  陶湘身為烈士子女,家庭成員與社會關係簡單,因此文工團只需要她原戶籍街道上開具的烈士家屬證明及臨近親屬的相關情況介紹。

  這些都是去封信給陶家叔嬸,讓他們幫忙準備好寄過來就能解決的事,陶湘直接應下,蘇團長給出的時間相當富裕,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陶家將材料加急寄出,多付些寄費罷了。

  兩人談笑間商量好入文工團的事情,蘇尚香半開玩笑道:「趁這段時間你再好好休息,到時候等進了團可就要忙起來了……」

  屆時每天大量的訓練必不可少,旮沓屯離得縣城也遠,路上一來一去怕是要花費不少時間。

  陶湘彎唇默默思量著,邊將杯中的茶慢慢喝完,也沒有久留,旋即告別起身離開,以上這些留到日後再考慮也不遲。

  她今日還有得忙活,得去縣城裡的郵局給陶家夫妻倆寄封加急信說明緣由討要材料,還要去趟供銷社買答應給老漢的香菸與其他準備過冬的東西,最好再去國營飯店換上一些饅頭花卷等可以充當主糧的適口食物,還有顧老交代的空藥水瓶子也不能忘……

  劇院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些,雖還沒有積雪出現,但晶瑩剔透的雪粒子依舊洋洋灑灑地落下,掉在人臉上冰冰涼涼,好一陣顫慄激靈。

  天色越到過年越像是晚晴,一下子變得昏暗落寞下來,人來人往的街頭仿佛披上了舊時日的濾鏡。

  陶湘裹緊了身上的毛料襖子,拎著自己的籮筐,疾步走進了這舊相片的場景中。

  她去郵局借了紙筆臨時寫好信件加急寄出後,又來到供銷社採買,供銷社裡依舊還是一片繁忙景象,比起以往有過之無不及。

  辦好事情的陶湘人逢喜事精神爽,逮著空子就往裡頭櫃檯邊上擠,不拘什麼臨時供應的鹹魚、鴨蛋,或是油鹽、炮仗,只要是她有相應票證的,都買了丟進筐里,等著回去給陳阿婆料理。

  不一會兒,她手中臘月里新發的機動票就花了個七七八八,也就是縣城供銷社的規模大,貨品的種類與數量也多,不然陶湘還真買不到這麼全。

  與其相比,遠在千里之外的陶家叔嬸過得就不那麼盡如人意了。

  夫妻倆雙雙下崗,家裡的事一團糟亂,名聲不好的他們地位在火柴廠家屬區里也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日子過得拮据不說,還要承受別人愈發異樣的目光與風言風語。

  眼下1966年末,南方罕見地竟比北方先開始下雪。

  陶湘這邊才剛雪花飛揚,南方的火柴廠家屬區已經積滿了沒過腳面的厚雪,行人踩過,「吱嘎」作響。

  陶家夫妻倆工作斷檔了幾個月,連火柴廠往日裡常發的年禮也沒分到,為了節省糧食,頓頓都只能煮些薄粥吃下,沒有收入的城裡人一時過得連鄉下人都不如。

  沒有源源不斷的工資維持生活,兩人全靠以往的積蓄撐著,勉強維持家中的體面,只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僅有他倆才知道家裡到底什麼境況,短時間內餓不死,坐吃山空也維持不了多久生計的現狀。

  寒風穿過筒子樓里的每一個角落,陶家嬸嬸用圍巾裹著面容在屋外避風口生爐子,她特意提前了時間做飯,就為了能趕在廠里大部隊下班回家屬區前做好端回屋裡,順便等外出找活做的丈夫回來。

  充作燃料的木柴燒起來廢煙濃重,直往鼻腔里沖,嗆得人想掉眼淚,滋味很不好受。

  三個孩子分出去以後,煤卡上的煤量按人口減半供應,為了順利過冬,陶家的煤炭用量必須精打細算,就這些柴火還是靠夫妻倆夜半時冒著被巡安抓的風險去郊外偷砍的,真是想想就覺得心裡苦,偏偏以後的日子還沒什麼盼頭。

  鍋里的雜食還沒有完全煮熟,家屬樓外忽然傳來大隊人馬嬉笑臨近的聲音,下工的鈴還沒打,儼然是火柴廠提早放工了。

  怕給別人看見笑話,要面子的陶家嬸嬸抹了把不知什麼時候洇濕的眼角,顧不得還在燃燒得正旺的煤爐,將爐子與上頭的鍋一手一個拎起就急匆匆往屋子裡躲。

  可她實在低估了鐵鍋的重量,單只手根本無法將它的耳把牢握,沉得幾欲翻倒。

  急里忙慌的陶家嬸嬸心疼鍋里稀薄的粥水,今時不同往日,這可是一整頓的嚼用,若是翻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她硬是咬著牙將滾燙的鍋邊用手掌去撐,另一隻手則放下煤爐來接,短短一瞬的時間裡,灼燒感席捲了陶家嬸嬸的四肢百骸,空氣里仿佛都能嗅到焦肉的氣味,作為患處的手也變得不再像是自己的,毫無感覺。

  痛必然是極痛的,陶家嬸嬸的眼淚當場就落下了,流在消瘦了不少露出柴骨的臉上,隱進舊圍巾里,但她還是忍耐著將爐子與鍋都搬進了家裡。

  大門一關,陶家嬸嬸忙著找水泡手,屋裡雜亂的物什絆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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