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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湘沒注意到卡座里的風起雲湧,她正踮著腳去夠行李架上的布包。

  陶家叔叔怕陶湘的東西給人偷,於是把每個行李包都系得死緊,因此陶湘也拆得分外艱辛,好不容易才拿了下來。

  陶湘不知道陶家嬸嬸忙活一晚都準備了什麼,她解開布包上繫著的結,饒是有心裡準備,但在見到裡頭種種食物時,仍是驚了一跳。

  白糖稀淋的糍粑粑、烙豬油餅、裹著鹹菜炸油酥皮的窩窩頭,一罐肉沫大醬,甚至隱約還見著幾顆熟雞蛋……

  儘是些油煎油炸方便食用的東西,對於這個時期大多數人來說堪稱不錯的吃食,可在陶湘看來……就挺沒有胃口的。

  不過勝在量多,只她一個人,怕是三四天都吃不完。

  因為頭傷未愈,沒什麼食慾的陶湘僅撿了兩顆水煮蛋出來吃,其他的又原樣包好,放回了行李架上。

  她沒準備要分些給新認識的同伴吃,原身給的模糊記憶里三年饑荒才過去沒幾年,食物素來是頂寶貴的東西,不能輕易分給別人。

  卡座上其他三人見狀吞了吞口水,他們自然也瞧見了陶湘包里的食物。

  「你就吃這一點啊?」蘇梅看著桌面上陶湘剝下來的蛋殼,連塊的殼上還沾著一層蛋膜,那也是可以吃的,但陶湘顯然是不要了。

  「啊?對,我沒什麼胃口。」陶湘將兩顆雞蛋掰成小碎塊慢慢塞進嘴裡。

  她其實有點食不下咽,逼仄的車廂里什麼古怪的味道都有,火車又開得動盪,座椅也不夠舒適,一想到要硬生生熬滿兩天,陶湘就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快要禿了。

  第五章

  綠皮火車一路叮噹作響晝夜不停地從最南邊開到了最北邊,從陽光高照的農村水田到涼風習習的平谷高原。

  九月末,北地秋天到來的日子。

  兩天時間裡,陶湘在搖晃嘈雜中睡去,又在顛簸吵鬧中醒來,頭髮倒是沒禿,命卻去了半條,渾身酸痛不已,真是要了老命了。

  同行的知青們也都一臉菜色,任誰在硬座上一連硬挺兩天,精氣神都能消了大半。

  艱苦疲累的旅程,這是下鄉生活給他們的第一個下馬威。

  北地末站終於在一天清晨到了,火車發出壟長的吱喳聲隨後停下,像是不堪重負後的嘆音。

  熙熙攘攘的火車站台上到處都是背著行囊的年輕青年,這裡是南邊知青下鄉的大本營,由南到北的人不少。

  青白著臉的陶湘推著鋁箱被人群擁擠著從氣味渾濁的車廂里下來,箱架上牢牢繫著那兩隻裝滿吃食的布包袱。

  看其體積都沒有怎麼減少,顯然整個行程中,並沒有被主人如何消耗,兩天裡她都沒怎麼吃東西。

  至於陶湘的另一個大編織行李袋則是由王愛國和楊國光兩人自告奮勇地幫著拿,蘇梅則跟在最後頭。

  陶湘本來是想聽從之前陶家嬸嬸的叮囑,花錢在站台上找個棒子幫她拎行李的,可是同坐一起的知青們太熱情助人了,下車的時候非要幫著拎,她怎麼都攔不住,便只能作罷。

  對比別人的樂於助人,孤獨自力慣了的陶湘不禁覺得有些汗顏,她對於這個時代始終是格格不入的。

  一席四人順著人流來到了車站外,入目滿是塵揚的黃土道路,周邊的建築也稀鬆破舊,與他們來時繁華的南方城鎮簡直無法比擬,讓人大失所望。

  唯一相同的怕是只有各處都貼著的大字標語,充斥著濃濃的生產時代感。

  不過老社會的場景對陶湘來說感官就不是那麼分明了,她大口呼吸著外面混著泥腥與塵香的新鮮空氣,只覺得自己總算又活了過來。

  牛道邊上顯眼地停了一整排拖拉機,豎著各式樣的大隊紅旗,有的車斗里已經站滿了知青,而有的還在上人。

  知青首年下鄉的大日子,各村隊都派了最好的交通工具來接,其他三人很快接連都找到了自己隊上的拖拉機,然而陶湘卻遲遲沒有找到屬於旮沓屯的。

  大家也不急,放下行李後,陪著陶湘慢慢找。

  直到一路走去,將近末尾時,才終於看到了一輛牛車,有個「嗒嗒」抽著旱菸的老漢正坐在上頭,手裡執著面旮沓屯的舊紅旗。

  灰土土的牛車車板上已經堆了大半行李,三個女知青與兩個男知青正站在車旁與老漢說著什麼。

  「就是這裡了……」陶湘臉上露出了點笑意,鬆了口氣。

  「怎麼是牛車啊?」在幫陶湘將行李搬上車的過程中,蘇梅小聲問了句。

  但其實大家都聽見了,包括牛車上看似年紀挺大的老漢。

  老漢砸吧了下菸嘴,實話實說道:「那也沒得辦法嘛,我們大隊窮,又沒得拖拉機。」

  這話堵得人沒法接,蘇梅小姑娘臉皮薄,紅著臉不好意思多待,扯著楊國光就要離開,陶湘索性讓他們都走了。

  其實也不光是旮沓屯大隊,也有別的大隊沒拖拉機,還有用驢車、馬車來接知青的,都不少,是城裡的孩子少見多怪了。

  加上陶湘總共六個知青,人齊了,坐上牛車就可以走。

  可有個女知青不干,發著嬌小姐脾氣不肯坐牛車:「那麼髒!怎麼坐啊?」

  說話的姑娘大概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應該是自小被家裡嬌寵著的,有一絲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也不知怎麼會被捨得送來做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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