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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往左一句「舅舅」右一句「您」,自從三年前得悉這舅舅是假的以後,親切感有增無減,卻漸漸對稱呼和敬語有了抗拒。

  南柳從孤山趕來,半日沒吃東西,當下默然不語,自行入廚房,見鍋里有半鍋雜豆粥,直接舀了一大碗。

  柳蒔音嗔道:「這是我早上吃剩的,好歹讓我熱一下。」

  「無妨。」南柳兩三下全吃光,正要順手把碗洗淨,被她搶了丟在一旁。

  「跟你說個事。」她拉他走出廚房,請他進屋小坐。

  接過她遞來的熱茶,南柳環顧四周。

  自她給容非打點生意後,賀氏家族裡里外外爭相討好她,送來各式精美物件,擺得到處都是。

  而他前年從邊陲帶回的一對罕見酒紅朱雀,也換上了精緻鳥籠。雄鳥通體表面深紅色,雌鳥上體淡赭棕色,因天氣寒冷,縮成了兩個毛球。

  他不由得想起,五個月前,他從容非那兒得了一隻球型木鳥,閒來無事,他把木雕塗成紅色,後來忙碌了一段時日,那木雕竟失了蹤影。

  「我想搬離賀家大院,」柳蒔音解下披風,忐忑片刻,緩緩開了口,「七爺近來在滿家弄一帶建了茶園和桂花林,派我去監督,春後得多走動。路遠不便,我打算到那邊住上半年。」

  南柳目視她泛紅的臉,眸底掠過過微不可察的憂慮。

  桌底下大黃貓發覺他來了,懶洋洋走來蹭他。

  他彎腰將貓抱到腿上,揉了揉貓腦袋,沒吭聲。

  柳蒔音早已習慣他的沉默,試探地問了一句:「你……和我一同搬走唄?」

  「……我?」

  「除了你,有楚然哥哥、乾爹他們八個人守著七爺!綽綽有餘!咱們是一家人,你得照顧我!」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對於南柳而言,最近幾年,柳蒔音根本無須他操心。

  她已不是孩童,與他互為鄰里還好說,一起搬出去?大大不妥!尤其,賀家人知道他們不是真的舅甥。

  他為難:「長大了……」

  「哦?我長大了,你就不管不顧,是吧?」她咄咄逼人。

  「哪有?」

  「你忍心讓不會武功的外甥女在外頭辛勞?」她佯作惱怒,見他面有愧色,揚眉道:「要不,你馬上找人把我娶了吧!」

  「……」

  關於這個話題,容非先前也半開玩笑提過兩次,其中一回,是在長寧鎮。收到柳蒔音搜集的各色礦石後,他對南柳道,「你家丫頭倒還孝順,不如在賀家找個人嫁了。」

  那日南柳一字沒說,可今兒這丫頭親口道出,看樣子,此事該提上日程了。

  他仿佛聽見心中有嘆息迴響。

  柳蒔音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字一頓:「西桐叔叔帥氣又溫柔,如何?」

  南柳有些窩火。

  西桐比他還年長一歲,髮妻早亡,多年未續弦,何時把他這小外甥女的魂給勾了去?

  「年紀大。」當舅舅的表示不同意。

  柳蒔音又道:「那……楚然哥哥?我和他年齡相仿,自幼一塊兒長大,親如兄妹。」

  「太小了。」當舅舅依然不同意。

  他和西桐、楚然關係一向不錯,當兄弟沒問題,結親嘛……

  柳蒔音翻了個白眼,從袖管內抖出一小玩意:「你是真對他們不滿?還是捨不得我嫁人?」

  南柳定睛看清她手上物件時,滋味難言,「你拿了?」

  她擺弄著圓乎乎的紅色木雕,笑得調皮:「對啊!我前些天去你那收拾,覺得可愛就拿了,忘了跟你說。七爺做的?我看夫人那兒有一整排,沒顏色,不好看。」

  在他地盤,她的不問自取都占理,南柳無言以對。

  「歸我。」她洋洋自得。

  「……」南柳視線不自覺地從她日漸明麗的面容挪開,暗自發愁——她十六歲的生辰禮物,他得另作準備了。

  只因話題轉移,他們沒再討論搬遷與婚嫁之事。

  柳蒔音吃了兩個柿子,要吃第三個時,南柳制止她,說「寒,少吃」,藉口說睏倦,起身離開,不讓她相送。

  他把貓摟在懷裡,飛掠回隔壁院子。

  多年居所雖略微冷清,卻不顯頹敗。

  他心裡清楚,皆因柳蒔音平日維護打點。

  那丫頭口口聲聲說,讓他搬出去照顧她,可究竟誰在照顧誰?

  …………

  南柳幼所失恃,其父為鏢局鏢師,身手不凡,因而南柳自幼有一定武學根基。

  七歲那年,他隨父遷至江南一小鎮上。

  然而,父親大半時間外出,不便帶他在身旁,百般無奈,將他託付給鄰居照看。

  一來方言聽不懂,二來人生地不熟,三來性格沉悶,南柳基本不與外人交往。唯一對他友善的,是鄰居那位比他年長三歲的姐姐裴菱。

  可惜,裴姐姐年幼時生了一場大病,導致耳朵聽不見,年歲漸長,已不會說話,只能發幾個簡單的音。

  南柳至今仍記得,她初次見他時,手裡捧著她家做的餛飩,笑容如溫暖而不耀目的陽光,恬靜,平和。她嘴唇翕動良久,小心翼翼喚了一聲「疊疊,來刺」。

  他愣了半天,才明白她想表達的是——弟弟,來吃。

  儘管她柔弱,說不出話,因是本地人,父母做正經生意,有她關照,南柳沒再受當地其他年齡相仿的淘氣孩子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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