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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海島歸來,聽聞「遲遲」那丫頭也來鑰華閣學藝,他渾身不自在。

  父親半開玩笑說:「以後不許抱小丫頭亂親,你是叔叔!」

  燕鳴遠白皙的小臉蛋氣得紅撲撲的,心下暗忖:鬼才記得親過這丫頭!你們還成天有事沒事亂提!

  回山那日,他明知那灰不溜秋的小姑娘便是杜棲遲,卻為顯示他壓根兒沒記住她,特意問了句「誰家麻雀」。

  隨後,他嘲笑她、冷落她,態度明確——才不要對你好!

  父親與杜家爭鬥了三十年之事,他略有耳聞,大致猜出,母親和杜棲遲的爺爺曾是一對兒,生下長姐後各自分開,過了三十年,才嫁給他父親。

  大人的世界太複雜,他沒興趣。

  他只想立住作為「小師叔」的威信。

  一眾師侄中,馬家三位師侄性情溫和,年齡比他大好幾歲;藍家姐弟是親外甥,不好打壓;白家兄妹為皇親國戚,且他最喜愛四師姐和四姐夫,更要給他們面子。

  總結後得出結論,這初來乍到的小麻雀,最有理由當他的小跟班。

  於是,他每年回來長住時,一有閒情便捉弄她,尤其……見她對馬家大師侄馬首是瞻,他得讓她明白,鑰華閣內一眾孩童,誰才是老大。

  幼稚的他,從未想過,惡果早已種下。

  且還在繼續。

  【十】

  相識共處多年,燕鳴遠已記不得自己幹了哪些過分的事。

  有些純屬玩笑。

  有一回,杜棲遲睏倦不堪,在樹下睡得深沉。

  燕鳴遠細看她尖削麵容,雖因稚齡而未長開,卻無處不透出秀美。

  毫無疑問,她很好地繼承了三師姐的美人胚子,嬌嬌的,楚楚可憐的。

  就是眉毛淡了些。

  燕鳴遠想起父親曾以筆墨替母親畫眉,沒來由生出效仿之心。他飛奔回屋,取了筆墨,剛回到她身邊,不料藍小八從院外奔入。

  「舅舅在忙什麼?」不練功時,這孩子會改喚他舅舅。

  燕鳴遠如何能承認他想給小麻雀畫眉毛?即便他不知曉內里的特殊含義,也隱約感知此舉頗為親密。

  「噓……趁麻雀睡了,咱們給她臉上畫個花!」

  事情慢慢變質,舅甥二人最終給杜棲遲畫了兩撇鬍子,還在她額上描了只大龜。

  有一回,他偷偷剪掉了她一截頭髮。

  誰讓她的頭髮柔軟光滑?他又不能沒事去摸一把,乾脆剪下一段。

  反正……長發還會長的。

  雜七雜八的小事一大籮筐,最嚴重的,莫過於以鍛鍊她為由、推她下湖的那次……

  事後,她整整兩日沒和他說話。

  燕鳴遠暗自憋屈,他幼時不會水性,他爹就這麼幹的……一腳踹他到湖裡,他手腳亂劃亂拍,忽而領悟了精髓。

  誰想到這麻雀笨成這樣?

  歸根結底,燕鳴遠沉迷於聽她求饒或討好的滿足感中。

  居高臨下擺出師叔姿態,他才可以冒充大人,「語重心長」地和她說話,抬手摸摸她腦袋。

  他真心愛煞了這感覺。

  然而,被罰思過後,她見他便躲。

  他完全沒搞明白,罰她的人又不是他,怎就遷怒至他頭上了?

  【十一】

  在杜棲遲與大伙兒日漸疏遠時,燕鳴遠滿懷不忿,故意裝作毫不在乎。

  十三歲少年的世界裡,驕傲遠遠凌駕於自我反思。

  二人互不理睬一月有餘,直至某一夜,燕鳴遠做了個無法啟齒的夢。

  他夢見自己親了一位姑娘,她有杜棲遲的眉眼。

  完了完了完了!

  次日,他羞愧得抬不起頭,一見杜棲遲那苗條身影,立馬施展輕功逃離,如見鬼魅。

  從那時起,他正式重審他們之間的關係。

  多年來不同程度的欺負,實際不含厭惡,更多是想引起她關注、重視、仰仗、依附,希望她離不開他。

  無奈,他們漸行漸遠。

  他抹不開面子去挽留她日益飄遠的心。

  次年,身為閣主的長姐,開始讓大家選定對練夥伴,只因他們繼承的《合璧訣》為陰陽互補,男女配合時,東雲劍法或覆輪刀法將威力大增。

  燕鳴遠的二師姐和二姐夫,四師姐和四姐夫,都是夫妻對練,給人造成了一種印象——選擇的夥伴,是要湊成對的。

  無疑,燕鳴遠想和杜棲遲同練。

  雖說他們差了一輩,但在師門中,他的二姐夫、四姐夫分別師從兩位師叔祖,算起來也是師叔,卻與兩位師姐共結連理,恩愛有加。

  風和日麗的春晨,眾人齊聚一堂,談起各自意向。

  燕鳴遠始終沒發話,一來是端著師叔架子,二來,他更傾向於對方主動求他。

  畢竟,他是年輕孩子中最出類拔萃的。

  她理當選他。

  誰也沒料到,當馬家長子問杜棲遲要不要跟他同練時,她語氣混含歉然:「小七已和父親商量過,計劃下半年回京。因此,不願耽誤大師兄。」

  那一瞬間,燕鳴遠的心如遭重錘猛擊,心跳凝滯,俊秀容顏慘白如紙。

  回京?她要走了?

  或許,在她心中,呆了八年的鑰華閣,從來都不是她的家。

  【十二】

  往後,杜棲遲終日向師長請教,苦修勤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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