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張蜻蜓能看得出,天要下雪了,拓拔淳久居西戎,他又怎麼會不知道?等到第一場雪落下,西戎的冬天就真的到了。要不了多久,這裡就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別說打仗,就是出門都是極為艱難的。

  他帶兵出征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國內雖然布置好了,但也不能長久空虛下去。萬一有人趁他和舉國的精銳部隊不在,端了他的老巢怎麼辦?就算是沒人來擾,但若是讓西戎這些部族在南康的招安下緩過了今年冬天,那他還有什麼機會將金闐的版圖擴張出來?國中數百年,多少代君王的勵精圖治不就又得無條件地耽擱下去?

  拓拔淳等不了了,他深知,自己想在有生之年吞併南康可能確實有些痴人說夢,但將金闐的版圖延伸出來,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如果說,之前不知赤烈溫下落時,他還可以採取懷柔政策,暫緩幾日,可是今天在見到赤烈溫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清掃掉糙原上的一切障礙,為自己儘可能地爭取利益。

  赤烈族作為糙原上最大最為強勢的部族,他們占據的,也是西戎最讓人眼紅的幾塊風水寶地,只要他能搶到地盤,無論多少,都會立即有見風使舵的小部族們前來歸順。現在無論赤烈溫因為什麼原因被嵬項族的事情所拖累,於他來說,這都是個絕佳的機會,他絕對不能錯失。

  半是調侃半是認真,他對張蜻蜓立下誓言,“美人,我若贏了這一仗,你就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會把它印在金印上,讓你分享我的榮耀。”

  問題是,我不希罕啊。張蜻蜓的拒絕湮沒在再次啟動,加速馳騁的馬背上。

  嵬項族。

  董少泉紅著眼睛衝上來,指著宇文朴,忿恨的目光幾乎要化為利劍,“浩然,給我殺了他!”

  “你怎麼又跑來了?”胡浩然急得一把將他攔住,現在雖說赤烈溫和宇文都蘭結盟了,可雙方仍是暗藏戒備,劍拔弩張的,這個呆子又不會武功,他衝出來做什麼?

  潘雲龍正愁找不到機會懲治宇文朴,此刻見董少泉無端沖了出來,知道他平素為人低調謹慎,此時出來,一定有他的理由。立即道:“少泉,你可別意氣用事,雖說他的父親叔叔曾經是南康的敵人,你們家的殺父仇人,可畢竟早已亡故多年,你現在還來翻什麼舊帳?”

  “我翻的不是那筆帳。”董少泉激動得不得自已,甩不開胡浩然,他就反手拖著他來到宇文都蘭剛剛命人從房中拖出來的珠寶前,“你們看,這些……這些都是我爹當年來西戎採購的珠寶。”

  胡浩然臉色微變,“少泉,這話可不能胡說!”

  “我才沒有胡說!”董少泉眼中幾乎都快落下淚來,他忽地將目光轉向宇文都蘭,“你們若是不信,現摘下她的那對耳環,若是我說的不錯,她耳墜上那兩顆金剛石加在一起,應該重有半錢之數,而先前她額上的那顆,看著很大,其實重也不過六錢一分,而鑲它的鏈子,重是三兩二錢,如果你們不信,我可以把這些珠寶首飾的大小、顏色和重量全部背出來。”

  他的聲音無法抑制地哽咽了,“因為這些……全都是我爹親手一個一個挑選採購回來,又一個一個找匠人打造的。這所有的珠寶,不僅我手中有一份詳細介紹,在當年上報皇宮大內庫房時,同樣也是有據可查的,就算我會撒謊,難道那裡存放的白紙黑字也會撒謊麼?”

  潘雲龍心中一喜,迅速抓住他話里的重點,“少泉,你是說,這些東西里可能有我南康御用的皇家珠寶?”

  “不是可能,是就是!”董少泉答得斬釘截鐵,看著宇文朴的目光悲憤之極,恨不得這就上前去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

  “當年我爹在金闐採購了這批珠寶,回家途中遭了搶,當時爹爹就知道,那些不是普通強盜,他們行動整齊,刀槍明亮,身上還是穿了鎧甲的。試問哪裡的強盜有這樣的裝束?對了,還有在路上雇的一個嚮導,那人名叫黃八嶺,爹爹早要辭了他,可那人非說要跟著商隊到南康來販些私貨回去賣,就在出事的當晚,他也一併不知去向了,事後無從追查,這才連累得我爹無辜枉死!”

  潘雲龍當即追問:“那就是說,那些賊人明知道是南康御用的皇家貢品,還來打劫的,對麼?”

  “對!”這回是胡浩然在答話,森冷的目光轉向宇文朴,“此人涉及劫掠我南康的皇家貢品,必須帶回去,交由陛下發落。”

  說得好潘雲龍頓時沖弟弟使個眼色,“雲豹,你還不快把人犯押上?少泉,你去把涉案的珠寶帶上,等咱們回到京師,立即就將人犯送到天牢里去,看陛下會不會因為是嵬項族的頭領而往開一面。”

  這最後一句,是故意說給嵬項族人聽的,免得他們看到他們把人帶走了,心生牴觸。

  宇文朴真是沒想到,這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不錯,他這些珠寶確實是搶來的,也不光這些,他這兒不知多少東西都是搶來的,要是一一追溯的話,他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是怎麼來的了。怎生知道,這兒竟來個商人之子,還一件件地分說得如此明白?

  眼見他們想把自己帶走,宇文朴知道,只要跟他們走了那絕沒有好果子吃,急得額上青筋暴起,只是嘴裡塞著布,申辯都無門。

  這一下的變故,連宇文都蘭也沒想到。她方才說是說願意拿自己的財物來為族人求個平安,卻是命人把哥哥的私財搬了出來。宇文朴從前做過什麼,她心裡都清楚,甚至,她也寧願他們把哥哥帶走。但此時此刻,她卻必須做出一個姿態,不能讓人覺得她冷血無情的姿態。

  “等一等。”宇文都蘭走到潘雲龍身前,委婉地跟他求情,“就算這些珠寶的來路有些不正,但也並不定就是我哥哥派人去劫掠來的。你們也應該知道,有些強盜搶了東西,都會低價出售,我哥哥就是碰巧買到了,也不稀奇。”

  “你說得很對。”潘雲龍一樣跟她打起了太極,“但同時這麼多的東西全都賣給了你們,這不奇怪嗎?所以我才說,要把他帶回去,在刑堂之上,問個是非明白。畢竟,這些貢品可都是從他手上搜出來的。”

  他冷然的目光掃過嵬項族一眾老小,“莫非,你們還要為了這麼一點區區小事,就與南康再度兵戎相見麼?私劫皇家貢品,可是冒犯天威之事,誰承擔得起?”

  這半是威脅半是恐嚇的話,讓有心想出頭的人也全都噤若寒蟬了。仗他們已經打輸了,實在是經不起再度刀兵之災了。

  蔣孝才適時冒出來插了一句,“這位宇文首領方才不是口口聲聲地說願意為了族人們,連安危也不顧了麼?既然有此情懷,現在不過是請他到南康去作個證,這恐怕也沒什麼為難的吧?我們南康律法嚴明,若是沒有真憑實據,也定不了你的罪。又何懼之有?”

  這個王八蛋,最壞就是他了宇文朴苦於無法出聲,只是那吃人的目光卻訴說著心中的忿懣。

  只是嵬項族的族人們不論是真相信,還是假相信蔣孝才的一番鬼話,全都異口同聲地閉嘴了。如果一定要死,那死一個,總比死全族要好。更何況這些珠寶搶回來,宇文朴又沒分給眾人,全部私藏了,現在要他承擔罪責,也不為過。

  宇文都蘭知道大勢已去,只能走近潘雲龍的身邊,以低得只能讓二人聽到的聲音問:“能給他留一條活路麼?”

  “全屍。”潘雲龍回答她的,只有這麼兩個字。

  既然此間事情已了,赤烈溫自然就要告辭了。

  潘雲龍只提醒他一句,“謹防偷襲,等我們回到南康,一定會為赤烈兄多多美言,替你爭取最大的利益。”

  “好,”痛快赤烈溫一笑,“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往後還請潘將軍多多關照。”

  “自然。”潘雲龍也不羅索,帶著自己人,就要離開。

  宇文都蘭追了上來,可是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掙脫束縛的雄鷹,再不是她能挽留得了的,可是一番兒女柔腸又豈可輕易割捨?

  潘雲龍轉頭定定地看著她,“跟我走,你是潘府中的一個妾。留在這,你是嵬項族的大小姐。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

  我……宇文都蘭眼圈泛紅,不覺已經珠淚漣漣,可是一雙腳卻似生了根一般,牢牢站在當地,動彈不得。

  她是糙原的女兒,自由野性慣了,怎麼可能放棄族中的權勢與榮耀,甘於去做大宅門裡一個處處受人管轄的妾室?

  潘雲龍從身上解下一塊屬於自己的配玉,交到她的手裡,“若是哪天你想再嫁了,就命人把它還給我。若是想來南康了,帶著它,只要有我在一日,潘府里就永遠會有你的一個位置。”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