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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玉初則是沒有這麼多考慮,她資料里存檔有上下五千年食譜,要找到秦南所點的菜譜:
掛爐片鴨子,野意熱鍋,芙蓉燕菜,清蒸江瑤柱,蟹肉羹,鹽煎肉,東坡肉,肉絲山菜,銀耳粥,冰糖燉燕窩,棗泥酥餅,蜜汁蜂巢糕,五仁餡,松子百合酥,火茸酥餅等等。
以上一點都不難。
可問題是,她從未動手做過一頓飯,此次雖信口答應下來,卻也無從下手。
宋玉初低頭沉思著,回過神時,映眼便是朱紅古檀菜牌,整整齊齊掛在牆上,紫檀長桌擺放著各式各樣新鮮蔬菜,珍饈異饌,各類金、銀、牙、玉餐具擺放在古藤色木架,一眼看過去,整潔乾淨得簡直是令人瞠目結舌。
張貫走在前頭,對著一位穿著年約四五十歲的男子躬身參禮:
“陛下吩咐下來了,今兒,就將廚房騰給給姑娘用,李卿家帶幾名廚役給姑娘打個下手。”
眾人不由得將目光偷偷落在舞姬身上,那女子圍著面紗,看不清楚模樣,不過那雙眼睛卻是極好看,似上好琉璃,盈盈一握的嬌小身材,素手白淨,看起來像是連鍋鏟都拿不起,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
這樣的女子,將廚房借用給她當真無妨?
被喚作李卿家的男子著一身白袍子,頭上包著一塊白頭巾,他長得胖胖的,眼睛圓圓的,尤其漆黑閃亮,他對張貫頗為客氣,恭敬雙手參十,作了一緝。
“是。”
李卿家如此鎮定,倒讓底下的廚子微微抿嘴偷笑。
李卿家正是宮中階品最高的御廚——李天元。
李天元祖上三代皆是服侍君王膳食高級御廚,平日仗著陛下喜愛他所做的膳食,在廚房裡便是天,對底下人甚是苛刻,向來不喜別人靠近他領域半步,如今且不說這舞姬是得寵還是失寵,單憑李天元在舞姬底下打下手,那真是極好笑的。
“姑娘且請。”李天元側身相迎,走到白玉砌成的灶台,恭敬問道:
“不知姑娘今日是要做什麼菜?”
宋玉初想著,便將秦南所說的菜點都報了一遍,李天元也是資深廚師,待得聽完後,才轉身吩咐廚役取來所需材料。
御膳房內,廚子們便各自忙開,或是將新鮮的蔬菜洗滌乾淨,或是將所需菜品切成片,生食類取出內臟,分別用乾淨冷盤裝好,一列列擺在宋玉初面前,這才各自推回拱手恭敬站著等候傳侍。
宋玉初眼睛賊溜賊溜打量眾人,停在悠閒站在一旁的張貫,後者眼色極快,只挑選了兩名燒柴火端碟子的廚役,擺擺手:
“都到殿外候著罷。”
眾人依言一排排走出去,不由得暗暗交頭接耳討論,便是看著張總管臉色,分道兩邊,依次排在門外。
“娘娘,您開始罷。”張貫又是焦急又是恭敬道。
他暗自算著現下的時辰,已是過了陛下用早膳時辰,若是餓壞了陛下,那真是天大的罪責啊。
宋玉初揣拳磨掌,意志滿滿看著,時間過了一刻、兩刻、三刻,很快便頹廢下來,手依然不知伸向何處,她歪著頭求救似的看向張貫,眨眨眼睛很是無辜。
張貫狠心裝作沒看到,陛下乃是說了,全部菜品只能由姑娘一人完成,諒他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幫姑娘欺瞞皇上呀。
“姑娘,您動手罷。”李天元不知緣故站在旁,見姑娘遲遲不動手,便催促道。
他見既是陛下親自欽點之人,肯定是練就一身本事,哪知道能如此流利報出一連串菜名的女子,在廚藝方面竟是個白痴。
柴火已燒旺,灰頭土臉的年輕廚役小六抬起頭來,不解看著一眾人等。
宋玉初見拗不過,尋思著相同菜單材料,一股腦全部倒入鍋中,頓時‘滋’的一聲,生起濃烈白煙,嗆得眾人退了幾步,殿外好事的人伸長脖子往裡面看熱鬧。
李天元眼睛都直了:“姑娘,您要先放油!!”
“哦哦。”宋玉初應道,身手極快取來一瓶油,李天元來不及阻止她,眼睜睜看著她將滿滿一瓶油倒了進去。
濃煙飄出了殿外,大鍋中浮著一層油得發亮的佳肴,濺得白玉石灶四處都是。
張貫嚇得連退三步,那神情簡直比看見皇后那位小祖宗還要恐怖十倍,也暗暗鬆一口氣自己免遭遇難。
然而,事情還沒完。
宋玉初按照炒菜的步驟,抓了一把鹽瀟灑扔進去。
李天元被姑娘的豪氣嚇到,還沒來得及告訴姑娘她所撒的‘鹽’正是白糖,親眼看著一碟油得發閃的白糖肉絲山菜起鍋。
目瞪口呆良久,心疼地望著被她糟蹋得一片狼藉的廚房,終於忍不住開口指導:
“姑娘,先看火候,待鍋燒得七分···”
“滋~~”回答他的,是一股濃煙飄起。
“······”
“姑娘,那兩樣食材相剋,不可一起放。”
‘咚’的一聲,已入鍋。
“姑娘,水不能倒入油中,待···”
“嘭!”
擔驚受怕的燒火小六,終於哭著逃也似地跑出去。
李天元抱著缺了一角的白玉石灶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