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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心情處在極度的憤怒和莫名的嚮往中。他惱怒晏玉樓明明是要他的命卻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又對她所描繪出來的未來心生嚮往。

  貧寒舉子出仕為官,哪個不曾有過兼濟天下的抱負,哪個不曾有過做出一番功績千古流芳的想法。

  可是被人這樣逼著走上那條路,他很是不甘。他在滸洲幾年,已經是民心所向。滸洲的百姓視他為菩薩再生,他在民間名聲極好。

  誰成想幾年的心血瞬間付諸東流。他將要去那個人人聞之色變的源縣,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以晏玉樓的為人,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侯爺,下官好歹是四品官員。您自己也說過,您怕世人悠悠之口,怕別人質疑您對陛下的忠心。您不經過朝堂會審,就將下官貶去源縣,難道就不怕信國公捉著你這處把柄參您一個不敬君王之罪?”

  這是在指責她越過陛下獨斷朝綱,當成是好大的一個罪名。他卻是忘記了,他自己是侯府一脈的人。身為侯府家主的她自斷臂膀親自處置他,別人不僅不會說她眼裡沒有陛下,只會說她大義滅親。

  “你怕是有所不知,在滸洲災銀失劫的奏報抵京後,有不少官員懷疑你是監守自盜。他們提議將你押解歸京好生審問,是我相信你的為人一力阻止。你要是不去源縣,我便賣那些人一個面子將你押解回京關在刑部大牢,讓那些人好好審上一審。所以去不去源縣,你自己定奪。自古黃沙埋忠骨,你一腔報國熱情灑在那漫無邊際的曠惑黃沙中,換來一方百姓後世代代相傳的好名聲,這個買賣你自己掂量。”

  兩條路都是死,是想落到好名聲再死,還是披上罵名而亡。兩者選一,端看他如何權衡。無論哪條路,他都是侯府的棄子。

  他真以為在滸洲當了幾年知州,引來了行山王那邊的注意就能擺脫侯府了嗎?真是可笑至極,如果他不是侯府的女婿,誰知道他是哪根蔥。沒有侯府他不過是個貧寒仕子,又不是狀元探花誰會把他看在眼裡。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必然是不甘的。你自認為在滸洲勵精圖治博得百姓愛戴,位居四品出任一洲知州,不可能僅憑我三言兩語就前功盡棄貶至源縣。但是你莫要忘記,當年你不過在翰林院裡呆了三年我就能讓你出任一方大員。換而言之,今時今日我想將你從這個位置上拉下來,也不過是隨手的事。念在你是平兒安兒的父親,我不僅留你一條命,還讓你去博個好名聲。如此仁至義盡,你若是再不知趣,那我只好把此案交給信國公處理。相信以他對我們侯府的積怨,定會親自審問你,你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阮從煥出生低,從前接觸的人身份都不高,加上他又是讀書人所以並未受到過來自權貴的羞辱。後來他一中進士就被侯府看中招為女婿,別人見了他只有恭維之辭,再後來他離京出任知州,一洲最大的官員更是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今日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強權之下的屈辱,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和不以為意的神態刺得他目眥盡裂。比起晏琬琰的碎語軟刀子,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殺人不用刀,還要讓人感恩戴德。

  去源縣是死,被押解回京更是沒有活路。

  他能怎麼選?

  手緊緊握成拳,心口不停翻騰著。萬般情緒齊齊湧上心頭,不甘和痛苦死死交纏在一起,將他的心層層纏起來越勒越緊,喘不上氣。

  良久,他身體慢慢放鬆拳頭舒展開來。眼中的怒火慢慢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的平靜。

  “好,我去源縣。”

  “很好,本官期待大啟會出一個名垂千古的好官。此去源縣路途遙遠,那個地方又太過荒蕪艱苦。家姐自小嬌生慣養,恐怕難已適應長途跋涉和缺水少糧的日子。平兒和安兒太小,更是難以適應。我相信阮大人是一個疼愛妻子兒子的好丈夫,定然不忍心讓他們陪你一起吃苦。”

  事到如今,他還要妻子兒子做什麼。妻子也好,兒子們也好,那些和侯府有關的人,他再也不想見到。

  “下官…遵命。”

  四個字,用盡全身的力氣從中牙齒縫裡擠出來。他的臉色已是白中泛青,整個人像繃得極緊仿佛隨時就會斷裂。

  晏玉樓微垂著眸,眼前這般局面其實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對於存心叛離侯府之人,她不可能心慈手軟。

  路是他自己選的,他自己就應該承擔走錯路的後果。

  “我知道你此時心中怕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只可惜你動不了我。相反你不僅不能動我,還要日夜祈禱我身體安康長命百歲,否則沒有我侯府這面大旗在,你縱是想本本分分做一個好官都是奢望。我活得越長,你才能有功成名就流芳千古的那一天。”

  阮從煥的心已痛到木然,別人往自己的心上刺了幾刀不算,還要灑上幾遍鹽。更可悲的是他發現對方說得沒錯,他已淪為侯府棄子,要是侯府有什麼事他就算是被貶得再遠也難逃他人的為難。

  事情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到現在他都有些不願相信,明明他什麼事情都沒有沾手,不過是冷眼旁觀隨手利用一二,怎麼就會落到這步田地。

  為什麼?

  這個問題不會有人回答,或許他自己心裡明明知道答案卻不願意承認。男人的自尊心有時候何其可笑,殘酷的事實擺在眼前都要一逃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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