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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這一息,生苦挾著血霧隱現在他的肩處,雷剎只感血腥味帶著沮喪與悲苦沉沉籠上來,避無可避便不再避,拿手握住長刀中段,不管血似水淌,反正刺向了生苦。生苦極懼沾了他鮮血的刀刃,嚶嚶哀泣幾聲,飛速避開。

  鬼物邪祟最怕的是無影無形、不可捉摸,既能見,再奇形怪狀也不過如此,雷剎雖一刀未中生苦,心中安定不少。

  他與生苦對峙,卻未曾發覺老苦拄在地上的拐杖生出一道印痕,影魅爬沖他爬了過去,風寄娘一驚,一邊道:“郎君小心。”一邊擲出一顆佛珠,誰知這顆挾著功德,除邪去惡的佛家聖器飛到老苦的面門前卻是停滯在那,兀自滴溜溜地轉動,稍侯,竟是又飛轉回了風寄娘手上。

  佛珠雖不肯傷老苦,仍是讓老苦受了一驚,急退後朝風寄娘陰森一笑。風寄娘駭然,一葉所贈的佛珠來歷非凡,先朝有一得道高僧在寺中坐化,化佛而去,寺中弟子尊師囑燒化肉身,這一燒直燒了七七四十九日,皮肉盡去,留下一具瑩白如玉的骨骸,熠熠生輝,細看每個骨節處皆有一顆明珠。寺中眾僧紛紛頌佛做法會,欲將玉骨保存做寺中聖像,豈料一碰觸,玉骨轉眼風化消散,只留得一捧寶珠似得舍利子。

  這串舍利佛珠得高僧功德,後又供在寺中得人間香火,百鬼避之,入一葉之手後,又在每顆佛珠上密密刻上細若髮絲的經文,驅邪逐鬼從無失手……

  雷剎聽得風寄娘的疾呼,低眸見地上蛇影似的黑影,眼見就要碰到自己的靴子,再見老苦站在一端怪笑,生苦仍在自己身後瞪著腥紅的眼睛伺機而動,又見風寄娘神色有異,一時頗為惱怒。他越是生氣,反而越為冷靜,心念電轉間,轉身沖向生苦,長刀斬出弧刃,刀上血珠點點飛出,生苦避之不及,幾點血珠濺到它身上,發出悽厲的嬰嘀聲。老苦見機獰笑著纏了上來,雷剎心道:等的便你來,到底是鬼魅邪物。他聲東擊西,就是為誘老苦過來,翻身轉刀回撈一刀,淬血的刀切豆腐似得切下老苦的一隻胳膊。

  熱血飛濺到雷剎的臉上,他不由自主拿衣袖擦拭了一下,黏稠腥臭溫熱……

  風寄娘驚得往前踏了一步,道:“他們是人。”怪不得佛珠去而復返,佛渡惡人卻不殺生,這裡顛倒虛無之界,生死本就模糊難辨,生者類死,死者類生,她叮囑雷剎眼見非實,自己倒進了迷陣。

  雷剎也吃一驚,怪不得他看生苦鮮紅若活物,復又笑道:“這豈不更好?我的刀從來都要飲血的。”他生怕風寄娘非生非死,動手殺人有如佛家犯戒,道,“你避邊上,不要動手。”

  風寄娘依言走到一邊。

  老苦又是桀桀大笑,斷臂鮮血直淌,他卻似無知無覺,怪聲怪氣:“人?人算什麼,短短几載掙扎求活,死後薄棺一副,皮爛骨酥。”又盯著雷剎,“少年郎君,鮮活體壯,不知行將就木何等滋味,發白齒搖,走一步道如同登山……”

  雷剎聽得不耐煩,將棄在地上的刀鞘飛擲向老苦手中的拐杖,老苦大怒:“豎子竟不尊老,無禮無禮。”

  發怒間雷剎已到他的身邊,揮刀欲斷老苦的另一隻胳膊,老苦嘿嘿一笑,不退反進,雷剎不敢大意,擰身閃到身側,順腳踢走了他的拐杖。他一出腳便老苦眼中滿是得意,即刻生悔,知哪處著了道。

  風寄娘站在外側,見老苦的拐杖朝著自己這邊飛來,堪堪停在身前丈遠,拐杖落地處一灘黑影千絲萬線,以鋪天蓋地之勢往四周蔓生,眨眼間地上就已是黑魅魅地一片。

  雷剎早見地上的異處,再過片刻怕是連落腳之下都無,擒賊擒王,當前再想對策已是不及,不如拼死將老苦斬於刀下。

  老苦還在得意之中,眼前刀光一閃,雷剎的長刀大開大合、急風驟雨似得向他襲來,膽顫下化作一屢輕煙隱膩層層疊疊蔓延過來的黑影中,在當中露出一顆腦袋咧嘴怪笑:“老矣,你老矣,力漸微,行漸弱,老矣,哈哈哈……”

  雷剎看了一下自己的執刀的手,果然皮皺生紋,不若之前光滑,可那又如何,他尚未老到走不動道,拿不起刀。

  風寄娘站在黑影中,她不生不死,也不會生老,看雷剎眼見年月增長,眼角微有細紋,目光如同鷹隼,正是力壯之時,不過,這些都是瞬間繁華,而立之後,便是知天命之時,花甲也將為時不遠……

  二人目光交匯,耳邊老苦陰笑生苦嚶泣,心有靈犀間雙雙心念一動。風寄娘佯裝要去撿那竹杖,衰老於她無用,老苦定要過來阻攔,果然,老苦怪嘯一聲,從地底爬出飛撲過來。雷剎見機身形電閃般到生苦跟前,一把擒住生苦的脖子捏在手中,生苦嘴中生出利齒,一口咬在雷剎的胳膊上,如水蛭附身,怎也不肯鬆口。

  雷剎手上巨痛,硬是咬牙忍下,不過低頭看了眼生苦溜圓猩紅的眼眸,仿若不覺般提著生苦步入無邊的黑影。

  老苦催人老,生苦使人少。

  風寄娘看著沉沉暗魅中擎刀飛奔的雷剎,時而少年,時而鶴髮,或稚嫩或垂老,但他始終如一支破空而去的利箭,無堅不摧一往無前。

  他的刀快得似能劃破暗色蒼穹,帶著徹骨的冰寒,人鬼俱驚。刀鋒過處,苦老面上滿滿的驚詫,低頭看了眼自己倒在地上的半截身體,鮮血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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