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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白,他是怕她失了活著的興趣。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再見他一面之後,她的心裡早已打消了那種念頭。

  她的心確已滄桑,而他用心澆灌了心田,讓它重新萌芽。人生苦短人生苦短,她是何其不幸又何其幸運!

  但願十幾年來她已經苦難受盡,有福消受他的垂青。

  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牢頭帶著一位老者走了進來,楚嫣眯眼細看,即便不曾入宮她也知道那是公公的裝扮,於是居然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楚嫣是哪個呀?”老者問。

  楚嫣鼓足了勇氣才轉身朝前走去。都說宮裡的太監柔聲細語,這位公公的聲音聽起來倒與常人無異。

  “你就是楚嫣?”老者盯著她看。

  楚嫣點點頭,並不回話。

  “抬起頭來!”

  楚嫣緩緩抬首,臉色平靜,心裡波瀾不驚。等了幾日,這一刻終於來了。

  “皇上召見,跟我走吧!”老者說完這句話,又對一旁的牢頭說道:“把衣裳給她換上。”

  說罷老者轉身出去,楚嫣遲疑了下,不發一語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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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一個小客棧內,陸庭琰在屋內徘徊。

  離開平安縣時走得匆忙,任官文書忘了帶,這幾日找了戶部、刑部,都沒人肯見他,更別說進宮面聖了。

  “果然是人微勢弱啊!”他喃喃自語道。

  戶部、刑部連個侍郎都沒露面,他又該怎麼辦?不過楚嫣的事兒倒是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茶館、客棧往來的客商和百姓談論起來說的都是選秀的事,誰也沒心去想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隱情。

  再這樣下去,這件事又會變成另一樁冤案了。

  陸庭琰愁,可想不出什麼頭緒來。好在每日去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楚嫣還被關押在天牢內,聞訊他是憂喜參半。憂,是憂她在牢中受苦;喜,是喜她尚且平安。

  門外傳來小二的叫聲:“客官?”

  “什麼事?”陸庭琰停下腳問道。

  “少爺,少爺!”

  “有福?”陸庭琰頓時快步走去將門開了,見來的真是有福,不知為何心安了點,第一句便問:“我娘還好吧?”

  有福的臉上出現一絲難色,繼而很快拂去笑著回他說:“好,太夫人好著呢!”

  “那你來做什麼?你一來我娘不就知道了麼?”陸庭琰隨即責備起來。

  “我不來不行啊!少爺,府上來了一道聖旨,您得回去接旨啊!”有福說道。

  “聖旨?”陸庭琰緊鎖眉頭,怎麼會突然有聖旨降臨?莫非是楚大人……”

  “是啊少爺,宣讀聖旨的公公等了兩日,我再沒找著您回去,他就回宮稟報皇上了!”

  陸庭琰一聽到“回宮”“皇上”的字眼,隨即往外出去:“走,先回去看看!”假如是楚灝將事情告知皇上的,那聖旨指不定便是特赦令。倘若不是嗎,他可以親自寫封說明信讓宣旨的公公帶回去給皇上過目。

  “少爺,您的包袱……”有福有點懵,少爺剛剛還一副不想回去的樣子,怎麼轉眼說變就變呢?

  幾個時辰之後,陸庭琰和有福趕回府衙。還未入內,便覺裡頭氣息詭異。陸庭琰下了馬,韁繩丟給有福,大步跨入府院。

  四周靜悄悄的,氣氛十分緊張。

  “少爺,您可回來了!”香雀迎上來,接過他脫下的外套,又將手爐遞給他。

  “宮裡來的人呢?在府里還是驛館?”陸庭琰邊走邊問。

  “在正堂呢!”香雀緊緊跟著他。

  “去幫我備點熱水送到屋裡去。”陸庭琰吩咐道。出去這幾日,他顧不上洗漱,到了府里渾身的不對勁讓他整個人更是煩躁了。

  到了門口,陸庭琰並不急於進入,他往裡瞅了瞅,除了娘外,果然坐著一個公公。

  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能讓一個宣旨的公公等了兩日?他整整衣領,帶著疑惑跨入正堂。

  “娘!”陸庭琰先喚了娘親。

  陸陳氏原本一臉愁雲,見他回來露出慈笑,問道:“這幾日都沒見著人影,你去哪兒辦案了?你看,京城來了位公公!”

  “你便是平南縣知縣陸庭琰陸大人?”那位公公開口問道。

  “是。據說公公是來傳達聖上旨意的?”陸庭琰盯著他看。

  下一刻,便見那位公公從袖中取出白綾製成的聖旨來,立身與正堂之中,手託過頂,道:“聖旨下!”

  陸陳氏連忙也走下來,與兒一同跪下。

  “詔曰:平南縣知縣陸庭琰,不思天恩,身居要職,公私不分,疏悉禮儀,越級審案,負聖眷隆寵。今懲削官去職,留舉人之名。欽此!”

  陸庭琰聽罷神思不寧,也頗失落,卻不是因丟官,而是這道聖旨與楚嫣並無關係,那她……

  “陸大人接旨啊!”

  “陸庭琰接旨!”陸庭琰接過聖旨,卻無心去看。

  “陸大人,即刻收拾行囊,儘快離開府衙。皇上已經另命賢臣,不日便可至平南。”

  “是。”陸庭琰應道。

  而陸陳氏將那位公公送至門口,便囑咐有福領路出去,再回堂看看兒子。只見他呆坐一旁,一語不發,神情黯淡。

  “庭兒……這當官也不是什麼好差事,你看你平日裡起早摸黑的,一年的俸祿都不過娘繡十件霞帔的,咱回靈州去……”

  “楚嫣怎麼辦?”陸庭琰喃喃問道。

  “楚……楚小姐嘛,你不是不中意人家?回靈州後,娘給你多相幾個?”陸陳氏說道。

  陸庭琰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娘,都這時候了,您能別故意刺激我了嗎?”

  “誰讓你跟蝸牛似的,催你都不急不急,等出這事了你才火急火燎的,有啥用?”陸陳氏就偏跟兒子抬槓。

  陸庭琰不打算跟她爭執了,結果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楚小姐有國公府的人幫襯,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才自身難保,皇上突然下旨,會不會是知道你最近審理的案子牽扯了私情?”

  陸庭琰一聽到“案子”二字就更難受了。突然被罷官並不令人沮喪,他擔憂的事是楚嫣最掛心的案子——楚吳氏雖然已被關押,但還未結案……

  他心情鬱悶,因此根本沒發現,他的老娘親臉上由始至終浮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回房了。”陸庭琰隨意把聖旨往案上一放,離開了。

  回到屋內,香雀正巧端來熱水。陸庭琰隨意洗了把臉,便合衣躺在塌上。先前還想著沐個浴,聽了聖旨之後忽覺渾身無力。

  既無官職,又未結案,楚嫣要是知道這件事,她得多失望?

  可現如今又有什麼辦法?陸庭琰在塌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其實這段時間他哪曾好好睡過?張開眼合上眼都是楚嫣的音容笑貌,她猶如孤傲的冬梅,佇立雪中,迎著酷寒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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