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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彥停下步子回身看他。
卓莨拍拍身邊的位置:“坐,我有話問你。”
芮彥躑躅了一下,也許是當時被他罵的太兇殘,有些本能的畏懼他,所以聽話的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
“想死?活著很累?”卓莨懶懶地靠在樹上,半眯著眼睛瞧她,當時她是主動走進那水裡的,沒有呼救,沒有掙扎,明顯就是一心求死。
“不。”芮彥抱住雙膝搖搖頭,輕聲道,“不是很累,是特別累,活的特別累,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走下去。”本來就形同沒有的父母沒有了,親戚避她如蛇蠍,以前對她還算和顏悅色的奶奶現在見了她也處處責罵,她的生活並沒有翻天覆地,只是本來就悲慘的生活變得更加悲慘了而已。
那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卓莨點點頭,伸長了腿,指著不遠處被洪水淹沒的村莊,還有那些悲痛欲絕的村民:“確實,人活著特別累,有些人可能有無數要死的原因,卻很難找到一個要活下去的理由。”
芮彥苦笑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絹,打開礦泉水瓶倒了一點點潤濕了一下手絹,拿過他的手輕輕擦著上面的傷口。
“不用處理了,待會兒還得崩開。”卓莨往回抽了抽手。
“等它崩開再說吧。”芮彥強勢的握住他的手,用手絹將他的手綁好,又低聲道,“現在不想死了。”
“為什麼?”卓莨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挑了挑眉。
“已經死過一次了。”芮彥抿抿嘴,聲音苦澀,“死過一次卻沒死成,也不想死了,想活著,也算你沒白救我一次。”
“孺子可教也。”卓莨收回手,“要是你還想死第二次,我一定冷眼旁觀,不會再救你,救你第一次時我就已經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了,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救來幹嘛?萬一把我自己也搭進去了怎麼辦?”
芮彥忍不住笑了,一個不久前才救了她,現在也正在努力救更多人的人,說出這些話著實好笑。
“你是來寫生的?”卓莨又問她,“我聽村里人說你是背著畫板來這裡畫畫的,學美術的?”
“不是。”芮彥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就是隨便找了個理由,所以背著畫板來的,我不會畫畫。”
卓莨看她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憋出一句話:“你夠超凡脫俗的呀,連輕生都還給自己來個角色扮演。“
“......”芮彥看著面前儼然更像是個地痞流氓的人民子弟兵,“我作為一個看破紅塵的人,你不怕刺激我?”
“刺激你?”卓莨拿了根草叼在嘴裡,眼睛已經處於睜不開的狀態,“安慰你嗎?小丫頭,好好活著吧,你還小,許多事情還沒經歷過,你以為你現在很慘嗎?以後的路會比你現在慘上千萬倍,所以別急著死,苦還沒受完,你不覺得可惜嗎?”
“......”
卓莨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將裡面濕了的煙擺在一旁曬著,然後將半濕的煙殼撕開,又不知從哪個口袋裡找出一支筆,曲起長腿,將煙殼放在腿上,開始在上面畫畫。
“小丫頭,別隨便冒稱畫家,解放軍叔叔讓你看看什麼是藝術家。”
芮彥探過頭去,只見卓莨幾筆就在煙殼上畫了一個帶著軍帽的卡通人物。
雖然寥寥幾筆,很簡單的線條組成的卡通畫像,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會畫畫。
卓莨拿過她的手,將煙殼放在她的手裡,兩指併攏,懶懶地在額前做了個敬禮的手勢,“小丫頭,解放軍叔叔永遠與你同在。”
芮彥短暫的十七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見到了光,照亮了她的生命。
“芮彥。”卓莨拍拍伏在他腿上人的臉,“很晚了,去屋裡睡吧。”
卓莨感覺到自己手上的濕意,愣了一下,哭了?
“芮彥。”卓莨攬住她的肩膀將她扶起來,撩開她臉上的長髮,“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芮彥看著眼前的男人,她第一次見他時,他身上猶帶青嫩之氣,身上還殘留著學生氣,說起話來三分慵懶七分痞態,與微信群里大家所說的冷冷的不愛說話的人不一樣,也許現在這個穩重裡帶著幾分儒雅的人也不同。
可無論什麼樣的他,都給她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改變,給了她希望,給了她支撐,也給了她去面對生活的勇氣。
她把煙盒上的那幅畫紋在了鎖骨上,解放軍叔叔永遠與她同在啊!
有他在,她就不是一個人!
芮彥噙著淚水跪坐在他身邊,頭腦一熱,鬼使神差的伸手捧住他的臉,吻了上去。
他的唇是溫熱的,氣息也是溫熱的,整個人都是暖的,芮彥閉著眼睛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唇。
芮彥想起了那夜她做的那個夢,她錯了,不是綠舌頭雪糕的味道,他的味道比雪糕好吃。
交纏在一起的呼吸同時變得急促起來,不知是誰的心跳聲驚醒了芮彥,芮彥猛然回過神來,她親了小卓叔叔?
芮彥懊惱的閉閉眼睛,她今天真的是頭腦不清醒了,竟然會做出這種不長腦子的事情。
現在怎麼辦?
芮彥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也不知怎麼想的,還伸手在卓莨唇上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