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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定遠點了點頭,大手掌從下巴頜沿著嘴巴鼻子摸索到上腦殼,搖了搖腦袋,總算清醒了點。他去辦公桌上拿起自己的保溫杯,從抽屜里扣出了點枸杞加進去,喝了口,說:“這案子差不多可以結了,剩下的都是程序上的事。”

  簡寒脫口而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劉警官?”

  劉定遠嚇了一跳。他這才注意到角落裡的這個姑娘。

  最開始在趙月的房間裡,他一心一意都放在趙月的身上,沒顧著其他。後來值班的同事給他電話,說一個叫簡寒的女孩跟他說好了,現在在警局大廳里坐著,等他出來。他才尋摸了尋摸。

  女警接著簡寒的話茬,說:“這姑娘在這等你好一會了,你有事請快點和劉隊說,時間不早了。”

  劉定遠擺擺手,說沒事。他走到簡寒面前,問她吃過了嗎。簡寒點點頭,雖然她的肚子已經咕嚕咕嚕叫過好多次了。一碗胡辣湯可真不頂飽啊。

  劉定遠指了指剛才簡寒坐過的木頭椅子,說坐吧,聊一聊。簡寒坐了太久,還沒緩過勁來,笑了笑,說我還是站著吧。

  劉定遠說好,那我們出去走走吧。

  警局大廳外面有一圈長廊,長廊在屋檐下面,有著昏黃的燈光。走幾步會開一扇門,門前面掛著一個標牌,是誰誰的辦公室,或者某某檔案室資料館。最裡面是收發室,就是在那裡,劉定遠在門口發現了一堆舊報紙,聯想到了肖敬棠過去的經歷。

  現在這個時候,只有屋檐上的燈還亮著。各個房間已經是漆黑的一片。

  兩個人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

  劉定遠說:“簡寒,你覺得你對趙月,了解嗎?”

  這個問題有些突然,還不那麼好回答。也許相處十年的老友,還談不上知根知底,也許偶然一見的陌生人,就會帶給你相見恨晚的感覺。

  簡寒說:“了解。”

  “了解到什麼程度?”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劉定遠。

  劉定遠說:“如果我說她不叫趙月,也不是北京人呢?”

  她更茫然了,她想如果她不是趙月,那今天被帶走的姑娘是誰呢,自己坐錯車卻巧遇的姑娘是誰呢?高中時候唯一可以談心的人是誰呢,自己母親被逮捕時一直陪著高秋琴的人是誰呢?如果這些人都不是趙月,那趙月是誰呢?

  劉定遠說你坐吧,我給你講個故事。

  故事開始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雲城中心地帶的金融街還不叫金融街,還叫喬家村。那裡住的都是姓喬的漁民,因為靠著雲水,基本都是靠著打魚為生。日子不富足,倒也安定。

  喬家村裡面有一戶叫做喬實的,是個很壯實的小伙子,那時候他剛娶了一個新媳婦,沒幾年生了一個女兒。女兒很漂亮,他們給她起名字叫喬尋。

  又過幾年,妻子懷了第二胎。那時候是九十年代了,喬尋也上小學了,正是雲城發展風起雲湧的時候,到處都在找土地、批地,蓋新樓、新房。

  喬家村那塊地方真的很好,一下子就被盯上了。肖敬棠帶的一個土地開發小組過來談,就像你在報紙里看到的一樣,沒那麼一帆風順。

  算起來,喬家其實死了三個人,喬實,喬實的妻子,還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幸運的是喬尋沒死,她那時放學在鄰居家寫作業。回家之後天翻地覆,以後的人生都變了樣子。

  喬家村這樣的村子,每家每戶都多少攀著點親戚關係,最遠也邁不出五服去。何況像喬實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沒有多少人不同情她的。很長一段時間喬尋都是躲在鄰居的家裡,不敢上學,不敢出門。

  劉定遠從兜里掏出了一支煙,點上,“那段時間,收留她的人家裡有一個遠方親戚在北京,沒有孩子。這個人家就和北京的那個人家說好了,北京那裡就把她收養了,改了姓和名字,叫趙月。”

  從劉定遠第一次提到喬家村這個名詞的時候,簡寒心裏面就已經朦朦朧朧的,有了一點底了。老劉的煙飄散著,在這裡昏黃寂寥的燈光下,更有了一點詭異的色彩。

  趙月……趙月,她心裏面一遍遍念著這個名字。喬尋,趙月,趙月,喬尋。

  簡寒說:“這都是她自己說的嗎?”

  劉定遠點點頭,把手指間夾住的香菸向下抖了抖。菸灰輕輕灑落,在地上鋪陳開一小層薄薄的銀屑。

  “她基本沒有否認什麼,對她來說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交代了。她像是一個有任務的人,活得不輕鬆,現在任務完成了,剩下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簡寒苦澀地搖了搖頭,她無法想像她的人生經歷。真的什麼都不重要了嗎?

  “哦,對了,”劉定遠拿出一張小紙條,“她還想再見一個人,這裡寫著他的電話號碼。這個人你也認識吧,就你來幫我說吧。”

  紙條在劉定遠的口袋裡捏的皺皺巴巴的,還混了些菸草、舊衣服的味道。簡寒把它鋪展開,對著燈光看了看,那紙條很短,寫著十一個數字,是一個人的電話號碼。後面打著括號,括號裡面是莫郁聞。

  ☆、第48章

  “叮鈴”,簡寒收到陳谷風的一條微信消息,“給咱倆買了下個周末回家的飛機票~”

  難得一個可以休息的周日,日上三竿了,簡寒把被子使勁往頭上一蒙,還不肯起。蜷在被子底下亮堂堂的陰影中,她騰出兩個手來打字,回了一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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