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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幾天就該立秋了,一陣風吹來,帶了細微的涼意。
秦朗陪母親說了好久的話。他今日看起來特別的有耐心,哄著老人家笑的合不攏嘴,接近正午時,才從正房裡出來。
“三爺,咱們接下來要去哪裡?”隨行的小廝見主子直奔府門外去了,便多嘴問了一句。
“……備馬車吧,我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秦朗長出一口氣,這句話說出來,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
他的聲調很奇怪,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沙啞又堅定。
小廝答應一聲,往管事處的方向跑。
秦朗路過影壁時,腳步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徑直越了過去。
影壁的拐角處種了一小叢月季,大紅色的花朵,盛開的嬌艷又美麗。
皇城內。
顧望舒剛從太極殿走出來,他去給朱允成授課了,講的是《論語》第一章——學而。
一邁入東閣,虎子就迎了上來,“主子,秦三爺托人傳了消息過來,說下午的時候想請你去敘舊。”
顧望舒面無表情,他和秦朗有什麼舊可敘的?頭也沒回地抬步進了正殿。
虎子跟了兩步,他摸不清顧望舒的意思,問道:“主子,您要去嗎?”
“去,為什麼不去?我倒想看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
清風閣茶館。
顧望舒和秦朗相對而坐。
一盞茶後,秦朗開口:“顧首輔,我請你過來,沒有別的意思。就問一句話。”
顧望舒抿了一口茶,淡淡的:“洗耳恭聽。”
“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會放過秦家?”
“……你為什麼一定會覺得我能放過秦家?”顧望舒是笑非笑,“外間對我的傳聞,你應該聽了不少吧?”
“你知道他們怎麼說的嗎?”顧望舒自問自答:“……有仇必報的活閻王。”
秦朗臉色一白,“滅顧家滿門的是我,和秦家有什麼關係?”
空氣靜止了一瞬。
良久,顧望舒笑笑道:“……那你去死啊。”
玩笑一般的言語卻表達著最殘忍的意思。
青年容顏如玉,笑起來時隱有傾城之色,可出口的話卻涼薄如雪。
秦朗不說話,端起盞碗一飲而盡,然後拱手離去。
等最後一絲光亮消逝在天邊時,顧望舒也出了茶館。
虎子在樓下等著,見他過來,忙掀起車簾。
當夜蟲鳴起時,一天又結束了。
夜.色寂靜,月光蒙蒙……
新德澤從衙門回來後,留在「德惠苑」用晚膳。
夫妻倆在餐桌上聊起家常。
這時候,乳母許氏慌慌張張地從外面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秦氏嚇住了,站起來問道:“許媽媽,出什麼事了?”
採風、采月匆忙上前去攙扶。
“姑娘……秦家報喪的過來了……說三少爺去了。三少夫人發現的時候,身體都涼了。”她泣不成聲。
“什麼?”秦氏頭一蒙,被丫頭扶住了。
新德澤也愣住了,昨夜見面時不還好好的嗎,怎會這麼突然。
第159章
“老奴問是怎麼回事, 報喪的說……三少爺是自己割手腕, 自殺的。”
秦氏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了, 往日姐弟相處的種種一幕幕浮上心頭,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朗哥兒還那麼年輕,他竟然是自殺的。
她似乎想說些什麼, 張張嘴, 眼淚卻流了下來。
“夫君,三弟……三弟他死了, 他死了。”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念叨。
新德澤起身把妻子摟在懷裡, “我知道了……你別太難過……”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 只反覆的輕撫她後背。
“三弟為什麼會想不開……事情我肯定是要幫忙的, 他……”秦氏語無倫次地哭倒在丈夫的懷裡,“他不該死的, 過了臘月的生辰他才滿三十周歲啊……”
新德澤見妻子這樣傷心, 眼眶也紅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欣兒,我們馬上套馬車過去秦府……你別太難過了。”他扶著妻子讓其坐在圈椅上,吩咐丫頭們好好伺候著,轉身挑帘子出去了。
外家報喪是大事, 他得趕去「念慈苑」和母親說一聲, 商量送挽幛、紙紮的事情……還要通知二弟和宣哥兒, 讓他們明天一早拿著禮金去秦府弔唁。
月亮依舊高高地掛在天上,絲毫不因為任何人、任何東西的逝去受影響。
新德澤安排好一切後,同秦氏一起, 著喪服、上馬車,直奔秦府。
夫妻倆人趕到時,秦府三房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全府上下燈火通明、俱是縞素,僕從們皆穿著素淨,袖口處縫了麻布。
“母親……”秦氏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一旁、臉色蠟黃的秦老夫人,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秦忠和秦嶺面容悲涼、坐在一旁默聲不吭,死的是他們的親人啊。昨晚還是活生生的人,今晚就……他說的辦法就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全族人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