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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就寢的地方不大,沒什麼多餘的擺置,似乎這裡就只是個睡覺的地方。

  她本來想偷偷躲到床底下,奈何龍榻不愧是龍榻,底部居然不是空心的。

  “篤篤篤。”外面非常輕淺的腳步聲響起。

  奚念知慌得六神無主,眼見宮女們要進來侍候了,她一時著急,想都來不及多想地跳上龍榻,從被褥一角鑽了進去。

  被子裡黑乎乎一團,撲鼻的藥味霎時將她籠罩,因從小與藥草打交道,奚念知倒沒有任何不適,相反還多了幾許親切的味道。

  進來的人沒有出聲,站定到位置,便沒有任何響動了。

  皇帝昏睡期間,奴才們肯定會日夜輪流值守。

  奚念知縮在黑漆漆的被窩裡一動不敢動,害怕被外面眼尖的人瞧出端倪。

  不過這可是龍榻,就算被看到,也不敢掀被子吧?但奚念知不敢輕易冒險,她決定先按兵不動,等會兒再作打算。

  時間久了,他身體微微透出的暖意逐漸傳遞到她身上,微微扭頭,奚念知看見了他平放在身側的右手。

  那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很瘦削。許是昏睡太久,泛出不健康的青白色。

  忍不住伸出毛茸茸的爪子碰了碰,奚念知又等半晌,這才悄悄從被褥伸出一點腦袋,用眼睛偷瞄。

  兩個婢女分別站在龍榻兩側,大概隔了一尺多長的距離。

  她們狀態看起來不怎麼好,雖一動不動規規矩矩地站著,眼睛卻垂視地面,蔫蔫的,左邊那個婢子似乎還在打瞌睡。

  奚念知放心了些,她現在所在的這個位置屬於視覺盲點,不會被她們輕易發覺。

  從皇帝脖頸處慢慢爬出上半身,奚念知趴在枕邊打量他。

  上次她央求爹帶他進宮,見過他的臉。

  只不過那時她是以一個大夫看病人的眼光在觀察他,眼下是否暗青、臉頰是否浮腫、唇色是否不正常……

  奚念知有些想嘆氣了。

  他比上次清瘦很多,下巴被清理得很乾淨,沒有鬍髭,黑而濃密的睫毛安安靜靜垂下。

  明明看起來很英氣的人此時竟透露出一種羸弱的美感,就像是一碰就碎的玉美人。

  胡思亂想什麼呢?奚念知不太自然地從他臉上收回目光。

  她瞄了眼那兩位宮婢,她們的目光完全沒有掃向這邊的趨勢。

  伸出前爪,放在他精緻高挺的鼻樑下,奚念知想探探他的鼻息,結果——

  她爪子實在太過毛茸茸,根本感受不到溫熱的氣息,但爪子上那小撮白毛卻在微微拂動,幅度很細弱。

  盯著他緊闔的雙眼,奚念知默念一聲“不好意思”,便從他脖頸爬到另邊。

  再度鑽進被窩,她在黑暗裡找到他另邊的手臂。

  用嘴拱起他的袖邊,奚念知定睛看,那個小小的圖案消失了。

  怔了會兒,奚念知聽到一陣腳步聲。

  她立即縮成一團,一動不動。

  “從今天起,每日給皇上服用這兩種藥丸,一日三次,每次各兩粒。”是奚崇沉穩的嗓音。

  太監回道:“是,奚院使,現在要伺候皇上吃下嗎?”

  奚崇“嗯”了聲:“我來喂,你們看著些。”

  話語聲漸大,奚念知緊張得不自覺朝床上的這具身體靠近。

  皇帝被他們慢慢扶起上半身,很快,餵藥完畢。

  她爹奚崇的聲音重新響起:“不管何時,只要皇上醒了,一定要遣人告訴我。”

  太監沮喪地低聲答:“自上次皇上清醒,撐著問了那天是什麼日子後,就再沒醒過。”

  奚崇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跟太監說話:“是啊,不知為何,明顯感覺皇上這些天又虛弱了很多,怎麼會這樣呢?”

  房間恢復安靜,眾人退去,只留下先前的兩個宮婢。

  奚念知眼睛泛酸,腦子裡突然湧出許多假設,倘若她當初不自作主張去洪家村,他是不是就不會遇上她,也不會因為救她而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時間一點點逝去,奚念知憋得難受,從他脖頸邊鑽出腦袋。

  宮婢們到了時辰,肯定會換班。奚念知正想趁那個時機先溜出去,畢竟她是一隻貓,不可能在這裡藏一輩子。

  結果門外一陣叩拜聲傳來,是太后又來了。

  奚念知收回爪子,老老實實躲好。

  “你們先出去。”將眾人屏退,太后似乎坐到了床榻邊。

  緘默許久,寂靜中響起一聲啜泣,太后抓住了皇帝的手。

  奚念知暗嘆一聲好險,並努力把自己卷小一點。

  太后邊哭邊說,“皇兒,原來你都已經提前擬好遺詔,想傳位於敬王,你這是……”

  “可現在該怎麼辦?哀家剛剛得到宮外傳來的消息,說敬王在趕來京城的路上遇刺,危在旦夕。”

  太后不停地抽泣,仿佛已經預見之後的腥風暴雨,她緊緊攥住皇帝的手,喃喃自語:“皇上你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來。”

  約莫哭了大半個時辰,太后毫不遲疑地離開,走前囑咐宮婢好生照顧皇上。

  不知為何,奚念知聽著她那黯啞的嗓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步入初冬的夜晚漸涼,敞開的窗戶被宮婢關上,屋內沒有點任何薰香,盤旋在空氣里的只有淡淡的中藥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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