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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健的灰色身影一路迎風奔跑,來到了洪家村。
——正是祁景遷本狼無疑。
站在村口,祁景遷在心裡默默念叨:諸位父老鄉親們,向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呢是朕今兒終於不偷雞蛋了。嗯,壞消息是,朕要偷生蛋的雞!望節哀順變!
念叨完,他一雙狼眼在散如星斗的村宅之間掃來掃去。
既然要偷,起碼得挑個稍微富裕點的下手吧?
好比上上次,他千辛萬苦潛入某位住戶家的雞棚,定睛瞧,窩裡總共就兩枚雞蛋。
他是偷還是不偷呢?真真是糾結……
這次就偷村長家的雞好了!
打定主意,祁景遷很快找到目的地,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村長家的房子比普通村民豪華很多。
不過他家居然還有間屋沒熄燈?祁景遷頓時舉棋不定。
躊躇間,輕風送來一股無比熟悉的好像深深烙印在骨子裡的氣息。
祁景遷好奇地盯著那扇窗,思忖片刻,壯著膽子躍入柵欄,倚著牆角走到窗下。
恰好撞見有人在說話。
“爹,您怎麼還沒睡?”男人一開口就打了個哈欠,仿佛困極,“這半張狼皮您每天都抱著睡,也不嫌味兒重?不是說後天就有人來提貨?唔,爹,等咱家有錢了,咱們搬去京城吧,盤個鋪子啥的,等以後生意做大了,咱們家可就發達啦,再不用守在這窮旮旯地,一年到頭跟水牛鐵犁為伍,髒兮兮不說,受苦受累也掙不到銀子。”
“再說吧!賣了狼皮再說。”
“嗯嗯,爹,您別怕,沒人來偷來搶,十里八荒都知道,這母狼是您獵的,這半張狼皮也是您的。”
“這可說不準,兒啊,狼皮這麼金貴,不怕萬一就怕一萬。行了行了,看你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去睡吧,爹還受得住。”
“行吧,您受不了再叫我,我幫您守……”說著,一連又打了兩個哈欠。
父子兩終止談天,夜晚重歸寧靜。
祁景遷蹲坐在窗下,恍然大悟。
原來這屋子裡有半張狼皮?難怪,那是出於本能的來自同類和死亡的味道。
忽而又怔住,什麼狼皮會那麼金貴?難道?
屋子裡再度響起話語聲,似乎是老頭在自言自語:“母狼啊母狼,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千萬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是一匹金焰狼,有著別的狼沒有的暗金色皮毛,那些有錢有權的人啊,全部都想要你的皮毛,就連當今皇上也想圖個新鮮,瞧瞧你們長什麼樣兒。哎,你死了,你的狼崽們估計活不了,這樣也好,免得以後落得和你們一樣的下場……”
這老兒——
聽著聽著,祁景遷冒起了火。
誠然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可作為最直接的劊子手,他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真的大丈夫?
揮爪拍了下地。
想起岩洞裡三隻小狼,祁景遷有些於心不忍。
那裡面可是它們的母親啊!
惱恨之餘,卻是深深的無奈。
他又豈是無辜?
自打春獵回宮,他便一病不起,御醫們傾其所能,依舊無計可施。
他昏迷了很久很久,其實偶爾是有意識的,他能聽見母后在床榻邊綿綿不絕的啜泣,也能聽見御醫們相互探討一無所獲的嘆息。
更多時候,他是在做夢,那些源源不斷的畫面逐漸拼湊完整,向他講述了一個故事,是關於一個狼家庭的故事。
狼是群居生物,冬季獵物稀少,它們會抱團生活,增加狩獵成功的概率。
等春季到來,它們孕育了幼崽。這時它們會以家庭為單位在森林裡散開,更隱秘更謹慎地將小狼撫養長大。
金焰狼雖然是狼里的稀有高貴品種,在生活習性上,卻並不例外。
故事的主角是一對金焰狼伴侶,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裡,它們與家族告別,越過一座座高山,越過溪澗,來到了神龍台。
為了即將誕生的幼崽,它們齊心協力築造了安全寬闊的岩洞,也是它們的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母狼順利生下四隻可愛的小狼崽。
不同於其它與別的狼群雜交的金焰狼,這對金焰狼伴侶血統非常純正,故此,它們的四隻小狼崽也是極其稀有的純種金焰狼,在日趨漸少的金焰狼里,它們非常珍貴。
公狼是第一次做父親,它很年輕,卻英勇壯碩。
為了養活哺乳幼崽的母狼,它經常徘徊在森林裡狩獵。
十次里,七八次能夠成功。
算是不錯的戰績了。
然天公不作美,那日中午,伴著轟然一記驚雷狠狠砸下,淅淅瀝瀝的雨從天而降,森林足足下了五日五夜的暴雨。
春天的雨明明應該是婉轉多情的,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兇惡狠戾?
公狼想不通,它只知道,這樣的天氣,動物們都藏在洞穴,是沒法出去打獵的。
食物匱乏,奶水短缺。
其中一隻從出生就很瘦弱的小母狼生病了,最終沒能熬過這場雨。
它死了。
傷心的公狼忍著喪子之痛,趁第六天雨勢暫停,便急急出去狩獵。
這一去,再沒回來……
那時,舉國各地紛紛響應京城發起的建議,在本地尋找值得進獻的稀奇獵物送上朝廷,望博皇上龍顏一笑。